第38章
钟逐音的冒犯与谢观寄的冒犯不同,谢观寄是强势而诱惑的挑逗中又带着一些些讨好她的意味,毕竟他喜欢她。
而钟逐音的话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就差直说她连废物都不如了。
纪鹤鸣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眼圈红了。
在家的时候,她就是哭包,眼泪经常止不住的那种,离开汴京后,情况好多了。
现在被钟逐音这么一激,她觉得丢脸又委屈,一双眼眸霎时间泫然欲泣,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掉。
那就太没面子了。
“想回家了吗?想依偎在费乌怀里求安慰?想让纪尚书为你撑腰?”钟逐音唇角很轻的勾动,像是看透了她,语调缓慢:“快回去吧,永远活在他们的羽翼下。”
闻言,纪鹤鸣生气地从床上起身,猛然地站起,令她脑袋眩晕。
她站着恢复了会,用手背擦去掉落的眼泪,“他们全都是废物,我才不需要他们保护,他们也根本保护不了我!”
她想起谢观寄对她的步步紧逼,费乌不能反抗地被调走,爹爹对此的装聋作哑与默不作声。
纪鹤鸣手背上青筋突起,咬牙:“他们还不够格。”
钟逐音:“那谁够格呢?”
纪鹤鸣心里想了一圈名字,发疯的迹象越发明显。
该死的,根本就没有一个能保护她的。
“你要回汴京吗?”钟逐音说:“谢观寄知道你不见后都发疯了,日夜不眠地在找你。”
她离开汴京已一月有余,并不清楚纪鹤鸣与谢观寄之间的“纠缠”与“情情爱爱” ,当然了,她在汴京时也从不关心这些事。
在纪鹤鸣昏迷的三天,她吩咐袭渊去调查,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她。
纪鹤鸣将茶杯砸在地上,面色徒沉:“我如果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杀了,他居然敢这样冒犯我。”
她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怎能忍受他那样冒犯的行为几个月,中间竟然只弱弱地抽了他几个巴掌。
那天早上的发疯犹如打通她身上的任督二脉,她想清楚很多事。
一,爹爹和费乌不可靠;二,谢观寄让她恶心,现在回忆起她面对谢观寄时微微泛红的脸,都让她想吐;三,她被养成了废物。
钟逐音走到木桌边,提盏倒茶,倒了两杯,自己喝了一杯,又拿一杯,笑意不减,手臂一展,将茶杯递给纪鹤鸣,“别气着自己了。”
“记得赔摔碎的茶杯的钱。”她又说:“你不想回去对吗?”
纪鹤鸣接过茶杯,反问:“我回去干嘛?与费乌和离,傢给谢观寄吗?我厌恶谢观寄,最近一段时间也不想看到费乌,你不能收留我吗?如果你收留我的话,你在况阳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等我想清楚后,我就会自动离开的。”
胡搅蛮缠。
很是符合钟逐音对于她的印象。
钟逐音没继续做出一副游刃有余、悠悠谑笑的模样,她叹一口气:
“纪夫人,我在况阳可没有院子,怎么收留你?而且我在况阳的事不算秘密,再者我很快就会离开况阳。”
纪鹤鸣说不出话,愣愣地看着钟逐音。
她是想先依附钟逐音一段时间,日后再做打算。
“我可以……”
“不,”钟逐音看穿她的想法,“你不能跟着我,如果你跟着我,我会把你的消息透露给谢观寄。”
顶着纪鹤鸣嗔怒的目光,钟逐音接着说:“如果你留在况阳县,我会尽量帮你掩盖的动向,不让他们找到你,至于能掩盖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我觉得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试试不靠别人,靠自己生活的感觉。”
面对钟逐音可以称得上温情籍善的目光,听着她耐心的劝告,纪鹤鸣一时怔愣。
“……好。”
钟逐音:“照顾你的小姑娘叫海女,我近来在教她读书识字,既然你有心报答,也刚好要留在况阳,接下来就由你来教她写字,如何?”
“没问题。”纪鹤鸣点头。
“你父亲纪尚书是个迂腐的家伙,年事已高,兴许已经不再适合为圣上效力了,朝廷需要新鲜的血液。”钟逐音看着纪鹤鸣,说:“他很顽固不灵吧,女人能继承家业几十年了,他却没打算扶持你,也没打算让你继承家业。”
“纪尚书看似疼爱你,可他不会为你铺路,他为你找了一个所谓的好男人,于是你就只能一辈子困在男人的后院,而他却将他的衣钵传承给你的阿弟,并为其铺好官场青云路。”
“他的有失偏颇,令你以为你的地位处于你阿弟之上,你自觉受到母父全心全意疼爱的同时,又会心生感激,再因着长姐的身份,便开始对在明面上受到冷落的弟弟给予照顾。”
纪鹤鸣的心脏狂跳,钟逐音的目光让她有种无处遁形的紧迫感,她略微狼狈低头:“你别胡说,我弟弟是真的对我好,而且他虽然比我小,但比我要沉稳得多,家业假使给我,怕是不久就会被败完。”
她在心里回想着这些年“美好的时光”,一遍遍重复着“冷暖自知”四字,外人怎么会清楚她们家的状况呢?她的确很幸福,不是吗?
垂着头的她看不见钟逐音的表情。
只听钟逐音说道:“看来你不太在乎这些?没事,你会明白的。”
“谢观寄故作谦卑,你只能在他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这是为什么呢?”
“费乌真的爱你吗?他对你的爱和对宠物的爱是一样的,你没有真正的权力,他把你藏在后院。随着时间流逝,你最终只能成为一件美丽的被精心呵护的物品,他们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你,或许会感叹一句‘美人迟暮矣’,你到死都被当作一件任人评价的观赏商品。”
“他不听你的抱负,不在乎你的内在,他只是单纯的爱你,无所谓你的所作所为,并不在意你劲节的脊梁。”
“你认为你阿弟也对你很好吧,他偶尔为你端茶送水,平日里常送些金贵的玩意儿,这点小恩小惠便把你给感动了?你享受他对你献好时候的仆人模样,你自认为高他一等,但有哪家的仆人能拥有全部家产?”
纪鹤鸣良久沉默,内心巨浪滔天。
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想要反驳,却最终无言。
看着她,钟逐音转移了话题:“海女现在一个人住在深林中的草屋中,她需要回到她的村子,拿回属于她的房间与田地。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你留在她身边教她读书,可以和她交流交流,看看她平时的为人处事。”
“她很勇猛很蒂,但——”话锋一转,她道:“但她年龄尚小,许多道理不是很清楚,你和她可以互相帮助。”
“你有喜欢做的事吗?”
闻言,纪鹤鸣沉思,暂时忘却方才钟逐音的激荡言论。
成亲后,她将注意力大多放在打理后院上,沉湎于情爱中,费乌每一次宠溺的夸赞,都能让她欢喜不已。
随即她想起小时候的事……
她坚定道:“我喜欢做陶瓷。”
钟逐音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笺,声色散漫:“我为你伪造了新身份,拿着它,你可以去各大商铺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