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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富裕出来的青壮补充兵源,正可一举两得,她便是于公于私,都不能与这些人离心,做杀鸡取卵的蠢事。
  封如敕半晌没说出话来。
  当兵的和读书人一样值钱、一样受人尊重,就像在说山地的野鸡和天边的凤凰一样稀罕,这可能么?
  可是谢澜安入吴之前,谁又能相信,她真能镇压住不可一世的四大世家。
  据说张家那个小孙子被放回去后,就添了小便不尽的毛病,不知是拘押时受了什么刺激,把十几房姬妾嫌恶得不行。张公老夫妇痛心疾首,询问钱陆两家的难兄难弟,人家却全须全尾什么事都没有。后来,还是常安道暗中点拨了一句:
  “你家这位郎君,见谢御史的第一句话便邀人家品酒赏花,曲水流觞。这其中的缘由,府公想想呢?”
  睚眦必报。
  这岂止是过江龙,简直能翻江倒海了。
  封如敕起身,“某拭目以待!”
  谢澜安不计较他硬桥硬马的脾气,伸手接住胤奚递来的果盘,从中拣了一枚顺眼的桃仁,说:“年后诏旨便下,在此之前望诸君约束好手下,练兵莫怠。他日吟鞭指灞,光宗耀祖也未必不可能。”
  ——难道朝廷真要和北边胡子全面开战了?三位在吴会方寸之地驰骋的山越帅心绪莫名,倒也知道深浅,这话不是该他们打探的。席散的时候,封如敕小心翼翼提走了他的兔儿灯。
  夜凉如水,好在庙会的灯火驱散了几分寒气。长街外支着现煮牢丸(*南北朝的汤圆)和炒茅栗子的小摊,交织起来的腾腾热气挡不住童子眼巴巴的眼神,这便是寻常人家的年味了。
  马车在牌楼下等,胤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目光落在女郎紧裹的衣领上。
  那下面藏着什么,他一清二楚,眼睛在黑夜中熠璨,伸指进去探了一下。
  谢澜安正烦在屋里捂了一脖子汗,被轻凉的指尖偷袭,悸得瞪起眼睛。
  果然出汗了。“女郎先上马车等我,不要着凉了。”胤奚眼睛湿漉漉的,说不上是害羞还是自责。他伸手将谢澜安的斗篷裹紧些,自己转头往人潮流动的灯火中张望。
  谢澜安在他抬步前拉了他一把,好笑道:“学人给我买兔子灯啊。”
  胤奚一点也不奇怪女郎能看穿她,勾着唇线无声地笑。
  谢澜安不喜欢看灯,喜欢看他拿腔作致的小表情,跟三吴山水似的,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她负手问:“你有钱吗?”
  胤奚慢慢摇头。
  老胤家的家训,没有藏私房钱的道理。
  “玄白。”谢澜安喊了声,让捂着半边腮帮子的近卫把钱袋给他,嘱咐:“多挑几样精致小玩意,回家后分给孩子们。”
  不知荀胧小丫头被老师接回家没有,加上小宝、方麟、小扫帚就是四份,弟弟妹妹虽已不是孩子,也不能没有礼物。嫂子劳操家事辛苦,更不能不备上一份心意。
  胤奚接过钱袋,他遽然回头。
  玄白也不顾上酸牙了,几乎同一瞬间,循着耳目的本能拧身惕望。
  火树星桥下隐藏着黑暗的角落,胤奚锐利的目光在其中搜索,什么都没发现。
  “怎么了?”
  “没事……兴许我看错了。女郎先上车。”胤奚身上的腻人气不见了,紧起的眉骨透出巢中宝物受到觊觎的兽类的冷硬。
  谢澜安懒洋洋的,没说什么,登上马车。胤奚犹豫了一下,看向驻守在马车外的玄白及为数不少的随扈。
  玄白手背向外冲他一摆,意思是这有他呢。
  物肖主人形,胤奚从谢澜安身上学到最多的,就是她每临大事有静气的定力,果然转身走入闹市,捺着耐心挑选千姿百样的花灯。
  等他回到车上,谢澜安已经解下斗篷,皮肤上浆果色的印痕暴露在昏错的光线下。胤奚提近手中的明角美人灯,便连那糜红的边缘也照得一清二楚。
  胤奚滚了滚喉。
  谢澜安撂下扇尖挑起的车帘,回过头,朝他目不转睛的瞳仁吹了口气,“方才怎么回事,在我面前别藏着掖着。”
  胤奚酸痒得眨眼,错开视线,将买来的东西排在屉几上摆弄给她看,照实说:“方才在外头,好像暗中有眼睛盯着这边,不过一错眼那种感觉又没了。”
  谢澜安大举土断,得罪世家是铁板钉钉的事,有人盯梢伺机报复也在意料之中。她听后一笑,后背放松地靠在厢壁上:“好啊,就怕他们不动手。”
  她最不忌的就是牛鬼蛇神。
  望着这张桀骜张扬的脸,胤奚就什么都不怕了。他轻轻抵上谢澜安的额头,目光落在那桃花一样绯丽的唇瓣上,避了过去,又自然地向下。
  在张口含住那明晃晃的罪证之前,谢澜安油然警惕,她还没跟他算后账呢,眯起眼眸:“胤衰奴你要是再敢——”
  胤奚下扫的睫梢划过女子皮肤的纹路,愉悦地探出舌尖。咬弄够了,他歪头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不亚于她的雪白肤质,低声引诱:“女郎也可以咬我。”
  片刻之后,胤奚被赶出来驾车,靴子上多了个脚印。
  玄白笑得很大声。
  好在一直到大年夜,家里家外都风平浪静。除夕守岁,谢澜安收到了好几份压祟钱,破天荒玩了几把摴蒱,把阮伏鲸赢得回不过神。
  常乐作为阮氏的外家女,今年为了谢澜安,在家猴儿一般闹了爹娘几天,终于得逞地留在外祖家过年。一身新靴新裙的小娘子路过战局,为已经成为她头号偶像的谢澜安大吹大擂,使劲羞臊大表哥:“我表姐双陆围棋天下无敌!你敢跟她玩!”
  阮伏鲸不信邪,横眼看见一旁低眉顺眼的胤奚,拉着他再玩……阮公子身边的小厮愁眉苦脸地回屋取了两趟钱。
  新年仍穿旧衣的胤奚无辜地拢过钱堆,不好意思道:“我不大会玩。”
  过完初五,谢澜安告辞动身。
  回京之前她还要去趟西府,与二叔会一面。
  除了老太太在家中抹泪,阮家一大家子人到渡头送人。阮碧罗被老夫人强硬地留下了,一是说母女多聚一聚,主要是老夫人不想让这一根筋的女儿给做大事的外孙女添堵。大舅母在细密的朔风里挽留:“走得这样仓促,不如再留几日吧?”
  阮厚雄手掌搭在夫人肩头,“澜安在咱家过了年,不陪亲家二爷过个元宵说不过去。”
  说着,他指挥仆从,将送给谢逸夏的七坛美酒及其他年礼搬到船上。
  好事成双,一般来说没有送礼送七的,阮厚雄意有所指地乜视谢澜安身边的白衣郎,“原本要送十坛。”
  胤奚以眼观鼻,是那清风霁月的正人君子。
  楚堂和靳长庭手里还有几项事务没有理清,暂且留在这里收尾。谢澜安从人群中对上阮伏鲸的视线。阮伏鲸已上书请表,请缨去青州做守将,元宵节后只怕也要动身了。
  守治青州是她的目标,也是他的志向,二人相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而后谢澜安点了点围着狐狸领羽氅的常乐,与静静窈立的阮四娘:“待我回金陵后,便派人来接你们上京。”
  这是年前她与二人商议好的,她对外宣称的理由是需要这两个妹妹进京帮个手,至于帮什么手,天机不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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