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把人撤走!”司遥打断了他。
“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山尘默然,好一会儿才说,“好!都听你的。”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室内寂静一片,司遥背对着山尘,半张脸埋在被窝里,说:“我去江府是去送雨落青莲图了。”
山尘侧过身来,环住了她,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说:“睡吧。”
司遥知道,他没信。
猜忌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密密麻麻的,像血管似的缠满整颗心脏。
司遥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江长安说的话,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张均平稳重,必然不会张嘴说出去半个字。
那便是细猴?
她隐约记得,那次巫溪湖回来,庆功宴设在一品香大酒楼,细猴说胖鱼去京都办事,司遥心下虽有惊异,转念一想,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也没什么可瞒的,他们那一桌也没有生人,司遥只得佯装不知此事,随意应和。
让她想想,那一桌都坐了些谁?
她,细猴,山尘,张均平,顾汀汀,后来张均平被拉去别的桌喝酒,顾汀汀去了楼下。
五指蜷缩,司遥紧紧拽住了被子。
次日,才四更天,鸡还未打鸣。
“司遥姐姐!司遥姐姐!”
司遥困得睁不开眼,伸出手背挡住眼睛:“元宝啊,你娘没揍你么?”
小元宝手里拿着一块红糖发糕,呼吸间满是糕点香甜的味道:“山尘哥哥出去了。”
司遥“嗯”了一声,随意问:“他去哪儿了?”
“他去偷腥了!”
司遥睁开眼,给了他一个脑瓜崩,问:“谁教你的?”
小元宝捂着额头,面上却难掩得意:“葛大娘说的!”
“她说王老二经常出去偷腥!”
司遥无奈了,又重新躺了回去,摆摆手:“你今日不去河神祠堂了?”
小元宝揪下一块红糖糕,塞进司遥嘴里:“司遥姐姐,你再打我一下!”
司遥眼睛都没睁,又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半晌都没动静,司遥正要看,嘴里又被塞了一块红糖糕,小元宝额头略微泛红,目光灼灼地看着司遥。
司遥来了趣儿,手肘撑起上半身,卯足了劲儿,狠狠一弹。
“司遥姐姐,我讨厌你!”小元宝红着眼,捂着脑袋跑了出去。
被这孩子一闹腾,司遥彻底歇了睡回笼觉的心,她干脆爬了起来,穿戴好后去了悦来客栈。
才到客栈门前,便见跑堂的小二将一盆热水泼在地上,热水融化了地面的冰,他拿起扫把将积水朝着两侧扫去,最后跪下来,用搭在肩上的抹布将积水一点点擦干。
“嘶!”脑后突然被东西砸了一下,司遥吃痛,捂住后脑勺回头去,勾笛一身艳丽的红衣,歪着半边身子,斜靠在二楼的窗沿上,一条腿垂了下来,散漫地晃悠着。
感受到司遥幽怨的目光,他垂下眼皮,笑道:“没瞧见人,失手了。”
说罢,径直从二楼跳了下来,拍拍手掌的尘泥,一把勾住司遥的肩膀:“走!”
司遥毫不留情地一把撅起他的手指。
“疼疼疼!快松手!”
待司遥松了手,他捂着手指不满道:“啧,这么凶?”
“去哪儿?”司遥问。
“你贵人多忘事不是?”
司遥想了想,他说的应当是捉妖一事,于是她提醒道:“鲤州没有妖物!”
勾笛停下脚步,看着她:“有,你知道的!”
司遥摇头:“我不知道!”
勾笛笑了笑:“白云庙呢?”
司遥呛了一下,瞪大眼睛:“你疯了?”
勾笛双臂环在胸前,高抬下巴:“还说不知道?”
这人疯了!
“我不去。”司遥说,“你一开始,可没说是白云庙那只地仙!”
“地仙?”勾笛眯了眯眼,那只猫妖,是地仙?
司遥道:“你连那妖物什么来头都没摸清,就敢抓她做灵宠?也不怕被扯入阿鼻祖地狱。”
勾笛冷笑了一声,压着嗓子,摆出架子,唱:“吾乃神吾大帝坐下关门弟子,岂惧一小小地仙?欺吾者,岂管她是何方妖孽?待吾出手,必叫她灰飞烟灭——”
韵调落下,那双凤眼风情不再,端的是风刃生杀,寒霜凛然。
此人果真不是什么善茬,司遥脸色难看得紧。
唱罢,勾笛收起了架势,仍如春风十里,笑意涟涟:“如此说来,你是要反悔了?”
司遥忙道:“怎么会?”
“只是那猫妖数月前便跟去了边境,如今只怕不在白云庙!更何况,今日乃河神祭祀大典,香火旺盛,精怪法力增长,比平日更难对付!”
“你的意思是今日诸事不宜?”
司遥严肃地点头:“那猫妖已跳出精怪之列,不在五行之中,就凭咱们俩,只怕不行!”
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劝他收手,熟料,勾笛赞同道:“江北边境城时,我曾与那猫妖交过手,的确道行匪浅!”
“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司遥猛点头。
“那依你之见,何时最适合?”
司遥抬手掐指算了算日子,说:“明日。”
“明日乃河神大典最后一日,深秋已过,立冬将至,四季轮回,皆属阴阳,盛阴转阳,大吉!”
勾笛双手负在身后,围着司遥转了一圈:“你有对付那猫妖的法子?”
“我没有!”司遥答得飞快。
勾笛忽然短促地笑了声:“那捕头虽已身死,可其母仍活着,哦,似乎还有位未过门的妻子?我这手许久不见血了,也不知生疏没有……”
对于他的威胁,司遥不为所动。
“吸取红煞丝本就有助你术法修行,这桩买卖并不等价!”
“你腕上的珠子不错,匀我一颗,明日那猫妖必属你囊中之物。”
话音落下,眼前一道红色残影闪过,勾笛已至身前,他一把掐住司遥的脖子,凤眼眼尾宛如一把带血的风月弯刀。
他极缓慢地靠近司遥:“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司遥面上不见慌乱,四两拨千斤般地拂开他的手:“你会答应的,不是么?”
勾笛敛了笑意,面色阴冷冷的,宛如一尊红衣杀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腕上的佛珠褪了下来,捏在指尖慢慢滚动着。
忽然笑了声:“呵,有趣!”
他取下一颗珠子,丢给司遥:“只此一次。”
这珠子触手滑腻阴冷,怨力极重,当真不是凡品,怪道此人随身不离,只要将这颗珠子给张均平,便能保其尸身不腐。
随着那抹红色的袍角隐入拐角,司遥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