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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那王爷何必顾虑?管他是引蛇出洞还是螳螂捕蝉。”
  **
  七连山山路泥泞,易眆背上背着个竹篓,她满脸不耐,恨恨地将快要伸到她脸上的树枝砍掉:“该死的司灵隐,莫不是又在诓我!”
  整整七日,她不眠不休地翻遍了整座七连山,哪有什么蓝雪绒?
  那蓝雪绒她不是没见过,都是深冬时节才会长于悬崖峭壁上的,可现下才将过深秋……偏那人还一本正经吐出一大堆她根本听不懂的话,还煞有其事。
  她大概是中邪了,才会信了他的邪,易眆越想越觉得她被蒙骗了。
  于是气呼呼地将折下来的树枝重重地丢在地上——不寻了,下山!
  可若寻不着蓝雪绒,他如何肯跟她走?
  不如敲晕了,再带回易氏?
  此计甚好。
  易眆打定主意,下山后她先去了无踪阁,才到暗点便发现此地一片狼藉。
  糟了。
  她冲进屋内,挪开花瓶,暗道的石门缓缓朝两侧打开,只见里头倒下来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易眆勾起对方别在腰上的腰牌,心下骇然。
  “天踪辈的?”
  无踪阁乃江北皇室情报聚集中心,分为天地玄黄四个阶层,阶层不同,分工不同,以天字为首,可如今,就连天字的皆遭了毒手。
  看来整个无踪阁都被一锅端了个干净。
  易眆的脸色阴沉得宛如无间桥下深不见底的黑水,她将背篓狠狠砸在地上,咬牙切齿:“司灵隐!”
  夜色降临,寒风越过七连山,过境似的席卷了边境城。
  易眆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江南驻扎军队内,白日里她从暗点出来后,忽然被一只手拽入角落,待看清来人的面貌时,怔了片刻:“云先生?”
  云羡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先别说话。
  云羡眼下乌青,脸颊消瘦不少,显然已焦虑到几日未曾好好歇息了,他的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并未发现异常,才对易昉说:“跟我来!”
  易昉压下满腹疑问跟着他来到了一处隐秘的落脚点。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云羡问。
  易昉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云羡眯起了眼,看着易昉满脸不解的模样,忽地,极短促地笑了一下:“中计了。”
  “无踪阁被捣毁,王爷,被叶凛抓了!”云羡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意味。
  易昉不可置信,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再瞧不出司灵隐的诡计,那她算是蠢透了。
  “当下如何,还请先生指教。”易昉冲着云羡了拱手。
  大长老派她来协助王爷,扑杀叶凛,可如今无踪阁没了,连王爷也……
  若是让大长老知晓。
  “看来易姑娘对江北局势不甚了解啊!”云羡的眼神意味深长。
  “姑娘可知,易氏大长老,效忠何人?”
  “食君俸禄,为君解忧,我易氏忠的自然是王上!”
  云羡笑了:“很好,姑娘又可知,王上早已被架空,太子勾笛权势遍布朝野,良禽择木而栖,大长老年事已高,瞧不清楚,姑娘年华正好,难道……”
  “先生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我乃粗人,不懂先生那套明枪暗箭。”
  她虽不明白云羡打的机锋,却也听明白了,云羡不想救王爷。
  话被打断,云羡也不恼,只问:“黎十娘乃黎氏家主,若我记得没错,你们似乎还是儿时玩伴?难道易姑娘不想成为易氏家主?”
  云羡与人谈判,向来一击即中。
  果不其然,易昉的脸色都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请先生助我!”
  易昉答应,意料之中。
  云羡笑了起来,他仍旧是那身灰袍,却没了往日的淡然沉稳,有的,只是隐约可见癫狂。
  “敌军来袭!”
  “有敌军来袭!”
  一朵绚烂的烟火冲向黑沉沉的夜空,“砰”地一声炸了开来,忽地,江南军驻扎之地火光漫天。
  易昉嘴角勾起一抹笑,王爷啊,要怪,就怪你错信了人。
  放眼扫去,东南方有一只营帐仍旧黑着灯,毫无反应,易昉冷笑,司灵隐!
  待她潜入那营帐时,只听见黑暗中传来熟悉清润的声音:“来了?”
  黑暗被驱逐,微弱摇曳的烛火照亮了这一方狭小的空间。
  易昉冷着脸,盯着那烛火下,白衣纤尘不染的男人。
  司灵隐微微侧过脸,忽地笑了一下:“怎么?谁惹你了?”
  易昉一阵无力,先前那些怨恨的火,竟一股脑地烟消云散了。
  她沉着脸问:“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司灵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说:“你我做个三年之约,如何?”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易姑娘,我此次,是有要事,此事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八年……”
  “你让我等你十年八年?”易昉声音尖锐。
  司灵隐站在烛火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易昉死死压住心中汹涌的怒意:“为黎十娘?”
  “你包袱里的,是青铜鬼灯罢?”
  “太子将鬼灯给了黎十娘,黎十娘便将黎氏捆了在太子船上,如今这鬼灯到了你手上,怎么?你与黎氏关系匪浅啊?”
  她忽然靠近,一把揪住司灵隐的衣领:“你说,你是不是在替她寻找复活黎婉婉的法子?”
  司灵隐垂下眼,声音不轻不重:“是!”
  易昉快要疯了,内心扭曲的恨意像是一团烈火,快要将她烧化。
  “一年,我只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不管你是否愿意,我会想尽一切法子,带你回易氏。”
  “好!”司灵隐温顺地不像话。
  “勾异将军现下身藏何处?”
  易昉心头才被压了下去的火气,顷刻间又被勾了起来。
  她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愤愤地拍在司灵隐胸膛上。
  “那云羡,是你们的人?”
  司灵隐慢条斯理地打开纸,头也没抬:“各取所需罢了。”
  “给我个信物!”
  “嗯?”司灵隐不解。
  易昉不耐道:“若是你反悔呢?”
  “就那个,给我罢。”易昉盯着他藏在袖口内的那尾拂尘。
  见他发着怔,嗤笑:“怎么?舍不得?”
  司灵隐将拂尘抽了出来。
  易昉接过,手指轻轻来回抚摸着拂丝,说:“一年后,我会再来寻你,你若再有理由,休怪我不客气!”
  易昉走了,狭小的营帐变得空旷,外头喧哗的声音无孔不入。
  司灵隐吹灭了蜡烛,心头缺了一块儿,空落落的。
  那拂尘是师父给他的,师父为取父亲悬挂于城门的头颅而死,他欠师父的,怎么也还不清。
  如今又将其唯一的遗物赠予他人。
  司灵隐自嘲地笑了,他可真是,罪大恶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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