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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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皇室军驻扎之地篝火点点,易昉蹲在火堆旁,左手撑着脸,右手提着根烧火棍,百无聊赖地翻着火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恍惚间,炽热的火焰中出现一张宛如月光般清冷的脸,那张脸目光低垂着,眼皮上的红痣鲜艳明亮,把那股不近人情的冷意冲淡了几分。
“啧。”易昉不耐地丢开棍子。
“姑娘,王爷有请。”
易昉微微侧脸,就见身旁站在一位穿着盔甲的士兵。
“何事?”许是心情不错,易昉懒洋洋的,有种慵懒的性感。
那士兵不自然地垂下眼皮:“不知。”
易昉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的尘土。
主账内灯火通明,易昉站在帘外,等亲兵上报。
“进来!”里头传出的声音颇具威严。
易昉拨开帘子,对着勾异见了礼:“王爷。”
勾异背对着她,手中捏了张信纸:“瞧瞧这个。”
亲卫将信递了过来,易昉打开一看,信上所诉,叶凛得了一军师,此人于江南颇负盛名,人称“乱世卧龙”,颇具治世之才。
乃是江南司氏一族,司空玄首辅之子司灵隐!
喜着白衣,法器乃是一尾拂尘。
当易昉瞧到了那一句“喜着白衣,法器乃是一尾拂尘”时,目光紧缩。
司灵隐?
易昉冷笑,好你个司灵隐!
“不知王爷有何指示!”易昉将信纸递给亲兵。
勾异的目光锐利,宛如一柄利刃,直直刺进易昉心中,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这便是与你同行之人?”
易昉勾起一抹笑:“是!”
勾异眯起眼:“你可通敌叛国的下场?”
“王爷严重,不过是瞧着此人颇具几分颜色,逗弄一番罢了。”
“料你也不敢!”
易昉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勾异走到桌前坐下,埋头开始处理军务,像是忽略了营帐中还有一人。
半个时辰后,他才抬起头,丢给易昉一块令牌:“去一趟连州,把人处理了。”
“我不喜欢未知的变数。”
易昉捡起脚边的令牌,拱手道:“是!”
出了营帐,她才垂眼看向手中的令牌。
“无踪令?”易昉嗤笑,一个小小道士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她心里虽不屑却也不会在此时去触勾异的霉头,勾异方才故意将她晾在一旁,无非是想警告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易昉,从易氏不入流的旁支一路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情,从来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司灵隐,你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啊。”
三日后,司灵隐背着竹篓出了城,连州城外有一座高山,名为七连山,
七座高耸的山峰连绵不绝,宛如一道翠绿的波浪,映衬着这座枯败的边境城。
才出城门,司灵隐便感知身后有数道目光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看来,蛇要出洞了。
到了山脚下,那些目光消散了,凝聚成了一道无形怒箭。
此处风景不错,七连山下有一条碧波溪,溪水倒影着翠绿的山脉,空中幽谷,鸟鸣清脆。
“跟了一路,还不现身?”司灵隐淡声道。
话音才落,身后出现一道凛冽的破风。
司灵隐并未闪躲,脖子处架了一把红刃匕首。
那刃口已进了皮肉分毫,鲜血瞬间从白皙的脖颈涌了出来,与远处青山呼应,生出一股妖异的美感。
“你不怕我杀了你?”易昉身体紧贴着司灵隐,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耳垂。
“姑娘若想动手,两日前就可以,何必等到现在?”
易昉冷笑:“你既知我对你手下留情,竟还戏耍于我?”
“当真是狼心狗肺!”
想到这里,易昉紧了紧匕首,潮湿温热的血液沾湿了她的手掌,
“戏耍?姑娘何出此言?”
“灵隐!”
“多好的字?”
司灵隐沉默着。
易昉心头更是窜上一股无名火。
“你既知我姓名,想必也知晓司氏一族的遭遇。”司灵隐惨笑,眼里是藏不住哀痛,“司家满门无一幸存,如今独我苟活于世,内心已备受煎熬,若再冠以前尘之名,只怕此生,不能释怀。”
易昉默默移开了匕首。
“那我日后唤你什么?”
“姑娘随心而为便是。”
易昉将匕首插回鞘中:“人人皆称你为“乱世卧龙”,那你猜猜看,我此行是为何而来?”
司灵隐微微侧脸,目光直讳,他轻启薄唇:“杀我!”
第107章 坦荡英雄人,甘成剑下鬼 ……
“废物!”勾异阴沉着脸。
炭盆里炙红的火光倒影在他脸上,宛如一柄见血的利刃,煞气逼人。
“云先生!”
帐外传来对话的声音。
“你们王爷呢?”
“在里头呢!”亲卫替军师掀开了帘子。
勾异抬眼,只见一灰袍书生弯腰跨了进来,他敛去眼中的暴戾,忙上前,道:“天色已暗,先生怎的还未歇下?”
云羡的目光越过勾异,直直看向桌上那封密信,问,“可是易氏办事出了岔子?”
勾异只将密信给了云羡:“先生瞧瞧?”
“数年前,易氏与黎氏势均力敌,可自从黎十娘接管了黎氏,易氏十长老又各有算盘,这几年易氏便落了下乘。”
“如今竟派了个旁支来。”勾异冷哼。
云羡只当没听见勾异的牢骚,他垂着眼皮细细瞧了几遍密信,忽而轻笑一声:“有意思。”
而后扬起两指,捻着密信,将信置于烛火上方,干柴烈火似的,火苗吞噬上头的墨字。
“那易姑娘虽出身旁支,于术法上还是颇有造诣的。”火苗快要饬舔上云羡那白皙的指节时,他松了手,“可她才出手便被捕了,至今仍无音讯,那“乱世卧龙”,有些意思。”
勾异不解:“先生此话何意?”
“敢问王爷,若是对方出的是一招引蛇出洞,王爷该如何破局?”
勾异思量片刻,躬身对着云羡郑重地行了大礼:“先生高才,还请先生指点。”
云羡不受他的礼,走到炭盆边:“如今天儿渐冷,早晨起来我还瞧见武原山脚结了冰碴子,寒冬只怕会比往年更早些啊。”
勾异脸上并无异样,直气身子,应和道:“是啊,边境的冬总是寒冷的。”
炭盆里的红炭烧得劈啪作响,外头的寒风将营帐吹得簌簌作响。
“王爷怕么?”
勾异没反应过来:“什么?”
云羡笑了,侧过脸,看着勾异,火红的光落在他清瘦的俊脸上,更添了一抹温柔之意。
勾异回过神来,盯着烧得正旺的红炭,喃喃道:“我怕的,是此生再遇不到叶凛那样的对手。”
“不管输赢,我要与他,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