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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冰儿慌忙撇开目光,低头道:“不是……阿亲王长得极像我一个故人。”
  “可姑娘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今日茶果小宴,自然有一双眼睛在打量,冰儿咬咬嘴唇,低声道:“我也是一时好奇,在我皇阿玛的御幄,瞥见了阿亲王……”
  阿睦尔撒纳心念一动,问道:“那你一定就是五公主了?”对面那人的脸上立刻晕起两团颜色,在淡淡月光下都能看出来,眼睛低垂着,长长睫毛颤动着盖着眼睛里的光,她别转头,似乎扭身就要跑。阿睦尔撒纳不由怔怔的,好一会儿方道:“如此我是太失礼了!”俯身便是单膝跪在地上,冰儿忙叫:“别!您是尊贵的厄鲁特亲王,我怎么当得起这么大礼数!?”而阿睦尔撒纳含笑说:“亲王公主不过是个名分。阿睦尔撒纳拜的是心仪的姑娘。”
  冰儿登时脸红到耳朵根,一别脸恨声道:“你说什么浑话!”扭身要走,却听身后阿睦尔撒纳柔情似水的声音:“我们辉特部的姑娘会伸手拉起求爱的小伙子……不过,不知道中原的风俗是怎么样的?大约我是一时孟浪了。还望着公主见恕!”
  冰儿停下脚步转过身,无意识地背着手,阿睦尔撒纳知道她是不肯伸手拉自己,不由好笑,自己腿脚里一用劲站了起来,想问问她为什么巴巴的过来看自己,却见那边一双美目又带着一些怯意偷望了过来,他的心里也不由一动。
  阿睦尔撒纳是不是如乾隆说得一样英俊,冰儿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他像慕容业,确是实打实的:紫赯色的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然而眼角眉心已带了些许细纹,虽然也不过近三十年纪,虽然带着笑含着情,但一身的岁月磨洗遮掩不住。那一双眉眼,让她看得几乎就要哭了出来,曾几何时,慕容业也在尚阳堡的小树林里这样不卑不亢地凝望着自己,甚至眼神里的深情、眼神里的复杂、眼神里的沧桑……都一模一样!
  冰儿几乎是逃开的,只记得自己匆匆说了句客套话,便离开了,眼角的最后一瞥见到的是阿睦尔撒纳眼中的浅浅的落寞。
  回到自己的寝宫,冰儿胡乱洗漱过就上了床,寝居内的烛火熄灭了,留着外面的茕茕灯光,她一个人仰躺着,望着床顶的帐帷:团团娇艳的牡丹,流连的戏蝶,却慢慢模糊成一滩滩黑红色,冰儿在半梦半醒中只觉得胸口憋闷,气息抑郁,红色氤氲,竟如点点血迹幻化开来,渐渐铺天盖地,迸溅泼洒,裹身纠缠,耳边是若有若无似远似近的声声呼唤:“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冰儿猛地惊醒,只觉得背上冷汗淋漓,呼吸急促,眼前那一团团红色犹在飞舞盘旋。一旁值更的宫女听见她呼吸急促,连忙过来,轻声问道:“公主醒了么?还好吧?”
  冰儿坐起身,轻轻地喘息着,急促地吩咐道:“把帐帷换掉!”
  宫女一愣:“这……这会儿?”
  冰儿火气极大,把枕头往地下一抛:“你听不懂吗?!”
  宫女连忙称是,叫来两个人,冰儿坐到桌边,边喝着温凉的菊花茶边看几个宫女换帐帷,心里烦躁,却不知何由。好容易换好了帐帷,几个宫女战战兢兢地等候她的吩咐。冰儿平了心淡淡道:“辛苦你们。没事了。”几个宫女如逢大赦般出去继续值夜。冰儿重新躺下,却睡不着了,看着床顶上素色的丝绸,定定地发呆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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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玛。”英祥垂手站在科尔沁冰图郡王萨楚日勒跟前。萨楚日勒是个高而壮实的蒙古汉子,古铜色的一张长方脸,粗浓的眉毛,长而明亮的眼睛极为有神,上唇留着髭须,英祥很有些脱胎于他,但英祥皮肤白皙,修眉凤目,身上散发出的文质彬彬的气质、柔和雅致的神情,却是极类萨郡王福晋。
  萨郡王满意地看着他的独生子英祥,拍拍儿子的肩膀:“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到了。”父子相携到行馆花厅坐下,两个眉清目秀的丫头奉上奶茶,萨郡王很自然地在其中一个手背上轻柔地拍了拍,那丫头脸一红,急速地瞟了瞟英祥,低了头退了下去。萨郡王笑道:“这些个小丫头片子,一片心都在你的身上。只是你娘管得太多,不然依我说,你也这个岁数了,挑两个秀气温柔些的放在你屋子里服侍,岂不好?”
  英祥脸也一红,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娇俏活泼的冰儿,带着点撒娇说:“阿玛又说这话了!好在额娘去行宫里拜见太后和娘娘去了,不然听到,又有的好唠叨。”
  萨郡王呵呵一笑:“你额娘就是读书太多,满脑子中的是汉人的毒!别说我儿是郡王长子,就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在正式婚娶前,谁屋里没几个通房?还有谁笑话不成!……对了,”他凑近儿子,“听说你在京里还认识了一个满人姑娘?”
  英祥尴尬笑道:“这事也叫阿玛知道了!”
  “这算什么事!”萨郡王道,“你额娘的脾气——唉,回去后把人偷偷地叫进府里,我做主,给你当姨娘就是。不就一个满人姑娘么,我儿堂堂的郡王长子,还不能有几个人了么?”
  英祥脸却一挂,自从在黄家,母亲把冰儿气走,自己后来也暗暗叫人打听过,可竟杳无音信,福晋又盯他盯得紧,如今只有在梦里才能再见冰儿一面。正想发发牢骚,门口小厮在帘子外打千道:“王爷,福晋回来了。”
  英祥忙站起来,到门口打起帘子迎接母亲,福晋一身紫色兰竹暗纹的妆纱宫装,款款而进,对萨郡王福了福身,萨郡王忙起身扶福晋坐下,笑道:“可恨这规矩,你要先上宫里和太后请安,倒要这会儿才是咱们夫妻见面。”
  福晋有些疲惫地笑道:“规矩本就是违错不得,太后还问起英祥,读了什么书,今年几岁,屋里有没有人,问得直叫细致!明儿该英祥见驾,我这会儿想了,心还蹦蹦地跳呢。”慈爱的目光便向儿子飘去,英祥上前边为母亲捏着肩边道:“额娘就是总瞧着儿子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见驾的规矩都学了无数遍了,还有个不纯熟的?”
  “听听!”福晋道,“都‘无数’遍了!横竖明儿见驾时我不在,闹了笑话你们也别告诉我,只让你们爷儿俩羞死!”
  萨郡王饶有兴趣道:“今儿你进宫,可曾瞧见那个五公主?”
  福晋道:“人家要出阁的闺女,是那么容易见到么?”她顿了顿故意看看英祥,然见英祥神情漠然,甚至显得有些厌恶,犹豫了一下又笑,“不过打听了一下,都说这个五公主在宫里是皇上最宠爱的,又漂亮,性儿又率直,难得还有好身手。”
  萨郡王不由说:“我听说阿睦尔撒纳也是冲着指婚来的,若真是这么个公主,配了这个逃难来的‘拖油瓶’,岂不可惜!”
  英祥如同嚼蜡般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阿玛额娘,儿子有些倦了,想先回去休息。”
  “别忙!”福晋忙道,她上下仔细打量着儿子,柔声道,“额娘还有不知道你心思的?不过这会子,为了咱们家,你也不能再任性了。明儿进宫见皇上,说是考查你学识武艺,其实也就是考察你够不够当额驸的格——你别皱眉,人家公主未必就腌臜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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