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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来时穿的衣裙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女冠赠了她一身简素衣裳和一些干粮。
  行时顺利,到了临县,女冠亲眷也是个热心肠,看了书信之后便安排她上了一艘行往棠州的商船,因她与来往商船皆相识,也不用什么船钱。
  水陆行上两日,终到了棠州地界,一切顺利,唯独腿上伤口遇上天热不易合口,即便每日上药却仍在起炎的边缘游走。
  唐薏下船后顶着烈阳赶路,搭上了好心人的牛车,终到了棠州城。
  江观云所在衙门名为转运使司,不在偏僻地界,一路打听着倒不难找。
  行过三条街,终在棠州城南到了转运使司衙门,遥遥见得衙门匾额,行走多时,头顶灿阳晒得她几乎中暑,身上素衫早被汗水浸透,小腿伤处遇了汗渍便被杀的生疼。
  平安抵达后才能喘口气,眼见着目的地就在咫尺,想见的人或此刻正在府衙内,这一路的风霜便也不算风霜。
  不知是不是因着江观云的缘故,她一路上惴惴不安,疑神疑鬼,却唯觉这转运使司衙门独一份的亲厚可靠。
  肩膀抵在墙角稍歇片刻,这才朝前行去。
  还没走出两步,便见着衙门厚重的大门自里打开,从门中迈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绯色的官袍加身,面容白净,身形笔挺高挑,江观云的脸色依旧苍白,眼角眉梢还挂着她熟悉的愁绪。
  唐薏原地跳脚,才想挥臂大声呼喊,却见他身形微侧,长臂微展,随之身后出现一个窈窕女子。
  二人站于衙门前讲话。
  女子怀中抱了一幅卷轴,江观云正指着她怀中物什指指点点,亦不晓得二人谈了什么,那女子眉开眼笑。
  而后江观云唇角亦噙了笑意,时不时点头。
  说到酣处,那女子竟又朝江观云凑得近了些,以纤指遮唇低语两句,远远瞧着,似一对碧人在讲私密的悄悄话。
  唐薏未及抬起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亦自心底窜上一股无名火,手捏成拳,不轻不重捶在身侧墙上,酸气袭人低骂了一句,“贱人!”
  自然这句并非是骂那女子,而是江观云。
  她止了前行的步子隐于角落处,亲眼见着那女子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而江观云则站于阶上目送她离去。
  待香车自唐薏面前驶过,唐薏扭身进了旁边的小胡同,没再露面。
  待马车走后,江观云面上客套的笑意一下子散去,转身要回衙门,却不知为何似有所感,侧目朝南边望去,那头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低叹了一口气,大步入了衙门。
  江闻谷似个受伤的鹌鹑从檐下挪动过来,欲与江观云搭话。
  江观云无视此人,只当未见,大步朝前。
  “哥,嫂子还没消息吗?”
  “你说呢。”江观云阴阳怪气,自打前两日江闻谷到此,告诉他路上所遇一切,江观云便同疯了一样。
  派出去找寻唐薏下落的不知有几批,甚至联动周边官差,更是修书回京。
  可唐薏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那夜她奔出客栈,无人知她遭遇了什么。
  “她在京城待的好好的,你非拽着她来棠州做什么?”自小江观云对这个弟弟算是十分爱护宠溺,一句重言也不曾讲过,如今却是连正眼也不愿瞧他一回,明知事非他所愿,可一想到唐薏现下生死未明,心中如何能半分怨气都没有,“就算你们要来棠州,也该多带些人才是,区区几个小厮便敢出门?”
  “唐薏若没事也就罢了,若她出了半分差错,我拿你试问!”
  江观云生性温善,鲜有咬牙切齿的时候。可这回,他真想把眼前这个弟弟给掐死。
  江闻谷还是少年心智,唐薏在他心中地位不一般,发生这种意外并非他所愿,禁不住自心愧疚,加上江观云的责骂,男儿有泪不轻弹全都成了屁话,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比当初信国公失踪时还要惨,“嫂子要是找不回来,我也不活了.......”
  这话说的似小姑娘一般,江观云一时不忍,语气终是和软了一些,“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她已经回京城去了,或是已经顺利到了棠州。”
  他猜测以唐薏的机灵劲儿,若是与他们失联,最先想到的应是报官,如今他已经把寻人的指令下发给附近的府衙,可这么多天来仍半点消息也没有。
  没消息,才是最让他担心的。
  此刻唐薏正在转运使司衙门附近的阴凉处歇脚,在看到江观云那一刻腿上的伤似更疼了,干巴巴的啃了两口干粮,一想到方才江观云对旁的女子笑的似花一样便来气,重力咬下手里的馒头。
  “说的好听,说什么惦记我,顾念我,都是骗人的,”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委屈的吸了两下鼻子,嘴里的馒头咬的起劲儿,如食他肉,“转头就跑到棠州和别的女人眉目传情,光天化日就讲悄悄话,一点脸都不要。”
  “我就说,这种官家子弟的话不能信,他和那个忘恩负义的徐朝也没什么两样。”
  “还好我当初没答应他,拿了他两千两银子一点也不亏,无论什么时候,钱都比男人可信,钱在你手里就是你的,才不会开口哄人骗人呢!”
  满腹的怨气,越发觉着自己来的这趟不值,早该于观中打道回京,何必烈日炎炎下赶到棠州来。
  自作聪明。
  稍垫垫肚子,之前暑热所致的眩晕感消下去不少,将吃剩的半个馒头收回包袋里,手掌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她现在身无分文,若想回京,还得先出城去临县找那女冠的亲眷帮忙,可下了船再到京城还需得几日,她总不能跟人家借钱,思来想去,左右为难。
  若这般回京,且还有几日的罪得遭,转念一想,凭什么她自己受罪。
  还不如同他要些银子再回京。
  可上观自身,以现面目在他面前现身有些过于狼狈,不由又联想到方才那香车上的女子,身量纤细,衣着光鲜,容貌皎好......
  不知不觉唐薏便由自与旁人作了比较。
  进退不是,不知如何抉择,且听衙门重门再响,唐薏自胡同口探出头来,却又见江观云自里面出来,这回未着官服,而是换了一身青雀头黛色细盈常服,上了吏官为他牵来的马背。
  “打扮的人模狗样的这是要去会哪个小娘子?”指尖儿用力抠在被炎阳烫过的热砖墙上,唐薏暗自腹诽。
  反正没事可做,唐薏改了回京的主意,打算先跟着他一探究竟。
  闹市禁止策马狂奔,于是江观云只骑在马背上徐徐前行,走的不算快,唐薏的腿脚混在街市行人里,也勉强跟得上。
  不过拐了两条街,江观云下马后入了一家茶楼。
  “心情不错啊,不是来棠州忙公事吗,还跑到茶楼里来了。”躲在暗处的唐薏忍不住破口骂了句,“贱嗖嗖的。”
  入了茶楼之后,江观云的步子缓下,不觉再次回头望去,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总觉着暗处有人盯着他,这种感觉很是诡异。
  四顾望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经引路小二催促,他只回过头来提袍上楼。
  他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求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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