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答应母亲,从今以后,勿要再犯浑了,好好听家中安排可好?”
  屋里一时间安静非常。
  施元夕抬眸,那双往日澄澈的黑眸,透着几分冷淡:“母亲的意思是,当日大夫人要将我指给一个四十岁的鳏夫时,我便该就此认命,听话顺从,是吧?”
  严氏被她的话噎住,脸上格外不自在,小声辩解道:“当时我也觉得那门婚事不妥,可后来不是给你换了个人选吗?”
  “自来女子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京中门楣高于我们家的人家,又能有几个女子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夫婿的?”
  “世间女子都是这般过来的,你如何就不行了?”
  施元夕未被她的话激怒,反而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备选的人选如何,你我皆心知肚明。”
  二房在施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施元夕父亲早年曾中过举人,但因上辈子的恩怨,被家中老夫人打压,未能继续参加科考。
  后来在顺天府中,得了个文书的闲差,算不得正经官职,每月俸禄大部分都入了公中。
  二房自身的开支多半靠严氏的嫁妆。
  严氏也只是出身小官之家,手里银钱有限。
  父亲怯懦,母亲卑微。
  就在这般情况下,施元夕偏偏还出落得格外标致。
  她若生得一般便罢了,施家的人也不会有多在意她,最多给她寻一个前途不错的举子嫁了,倒也算全了施家人的脸面。
  可自十三岁起,她容色便已然遮掩不住。
  大夫人看着她逐渐窈窕的身段,和那张芙蓉面,如何舍得她嫁给个穷举子。
  她大伯父已官拜四品,想要更上一步,需得要有更多助力才是。
  所以从她长成开始,施家为她挑选的人家,不是她大伯父的上司,就是勋贵家的妾室,不是勋贵子嗣,而是正值壮年的各勋贵。
  大夫人自己的女儿,是断不可能找这样的亲事的。
  但她不同,她是二房所出,她的婚事便是再糟污,也影响不到她大伯父的官誉。
  彼时,她也不过才十四五岁。
  在现代,也就是上中学的年纪。
  如严氏所说,在他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不再少数。
  可她有一点不同。
  她生来就野心勃勃。
  她读诗书,明事理,努力且上进。
  女儿家会的琴棋书画礼仪,她均能做到无可挑剔。
  除了这些,她还尤为清楚自己的优势。
  那就是这张招祸的面容。
  所以在清楚大房给她寻的亲事后,她便有意无意地开始物色人选。
  后成功利用机会,在大房将她婚事落定前,抢先下手。
  由此,出现了她谋夺的第一门婚事。
  也是自那之后,她的名声就不太好了。
  此前她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此后便是个不安分的存在。
  说她不守规矩,说她攀龙附凤,更说她不择手段。
  可施元夕不在乎。
  人人都有追逐美好的权力,她想要过得好,又为何不行?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有错。
  确实,似她这般的女子,不争不抢才能博得一好名声。
  顺从于大流,才会保守且安全。
  但她不要。
  她就是要争。
  只是从前,她只能争婚事,争情爱。
  而从今日开始,便再不同了。
  她要争的,是权力。
  “如娘所说,这些婚事若都是好的。”施元夕抬眸看她:“那大夫人为何不将施婼嫁给他们?”
  “为何要将施婼嫁给与我定了亲的姜浩呢?”
  施婼是大房长女,大夫人的亲生女儿,而姜浩,正是施元夕的第一任未婚夫。
  严氏听着她的话,面色惨白,她忙四下环顾,见这院中安静,屋内也只有张妈妈和乐书在,才略放心了些。
  但她没想到隔了三年,施元夕还这般冥顽不灵。
  “这话万不可在外边说起。”严氏冷下脸道:“如今你名声尽毁,若再不安分些,大夫人若再将你送回越州,便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施元夕盯着她母亲慌张的脸,突然道:“所以,这次大夫人将我接回,是为了什么?”
  严氏微怔,反应过来不自然地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你到底是施家的人……”
  “为了施婼?”施元夕打断道。
  啪嗒。
  被她一语道破,严氏倏地起身,拉住了她的手:“你这般态度,万不可在大夫人的面前表露。”
  “若是……对你而言,也不算是个坏事了。”严氏咬牙道:“至少姜浩心中还有你。”
  严氏提前来见她,就是希望她态度乖顺些,这样这件事兴许真的能成。
  她一心想着这样对施元夕是最好的,走之前还在嘱咐张妈妈,让她看着施元夕。
  张妈妈送走了严氏,紧皱眉头回到了院中:“若夫人说的是真的,那大夫人是打算……”
  “让您、让您入姜府,给大姑爷做偏房?”
  施元夕离京三年,姜浩和施婼早已成婚。
  如今又牵扯到姜浩,张妈妈只能这么去想。
  她细想之下,倒也觉得合理。
  当初元宵庙会上,施元夕跟府中下人走失,后被姜浩差人送了回来。
  那夜烟火升空,照亮大半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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