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谢致虚盯着他看了片刻,上前俯身抄起膝弯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奉知常吓了一跳,抓着他后脖衣领:
——做什么!我就让你扶我一把!
这回轮到谢致虚不作声,踹了一把凳子到澡桶边上,轻轻将奉知常放下,单膝跪地给他解衣袍。
奉知常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当是师弟服侍自己,半推半就的。
——太客气了,不用不用……唔,谢谢。
衣袍敞开,只剩半截的右腿就暴露在夜色里,上次帮奉知常泡澡时谢致虚也见到过,只是当时没敢细看,那从膝盖处被截断的空荡荡的残疾,让谢致虚有种多看一眼就会被灭口的错觉。这次奉知常没有多说什么,他一向痛恨被人发觉自己的残疾,但好像拿谢致虚没有办法。
——这水怎么一点也不凉?
谢致虚心道,那当然,我都替你烧开了。
奉知常迷惑地掀起眼皮瞧他。
谢致虚立刻住脑,想起他和奉知常之间还有心电沟通。
他把视线移向别处,尽量不看奉知常,但耳边尽是水流浇上皮肤又滑过肌理、充满画面感的声响。
幸而此时隔壁也开始不安分。
“太热了!”他听到武理的一声惨叫。
呼哧呼哧呼哧——是越关山在吐舌头。
“嗯……”
细声细气的□□,微若蚊嘤。谢致虚偷偷偏过头,眼角映入抓在木桶边沿泛着青白的指节。
他猜到了奉知常在做什么,一时间心火腾地又冒起来。糟糕了,谢致虚扯扯外袍,盖住自己的反应。
——你怎么不说话?
奉知常被抱回榻上,药性得到纾解后整个人都散发着舒适慵懒的气息,像朵诱人而不自知的花苞。
谢致虚替他盖上毯子,避开视线:‘晚安。’
翌日清晨,驿馆还没供应早餐,鱼管崇的车夫就拍门将一行人叫醒。
武理和越关山都挂着黑眼圈,越关山已经从一头精良猎犬变成了街边有气无力的老狗。
“整一晚没睡着,”武理痛苦地说,“太热了,真的要蒸发了,是我的问题吗?是我年轻火力壮吗?”
“是你吃错药了,”谢致虚说,并补上奉知常的惯用语,“眯缝眼。”
奉知常推着轮椅从旁经过,谢致虚极有默契地跟上去帮他上马车。
——做什么,不用了。
当着众人的面,奉知常有点不高兴。
‘好的好的好的。’
谢致虚一边嘴上答应他,一边将他抱进车厢。
几人各自在车厢里东倒西歪试图补觉,谢致虚和武理凑在一起研究鱼管崇留下的地图。通往郢州的路线连接江口,后半段转为水路往东。
“到底是想送我们去哪里?”谢致虚摸不着头脑。
武理道:“这就对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侯待昭当然也不知道了。”
谢致虚:“不不不,实际上昨夜有人告诉我,侯待昭和郢州以北的势力泾渭分明。我认为外爷只是想将我们送出侯待昭的管辖范围,他以为我们只是同侯待昭有恩怨,却不知侯待昭的背后是朝廷,盯上我们的人是王赣手下。”
“郢州以北?”武理说了几个人名,“都是王赣门生,怎么会同侯待昭互不待见?”
奉知常闭目养神,听他们讨论,越关山还有点发热,从不离身的裘袄都垮了一半,叉腰贴着武理瘫在座上,说:“那个侯待昭,如果是间谍,总有来历吧,说不定从前在朝为官,同王赣有什么恩怨呢?”
两人受了提点,陷入沉思。
突然一道闪电劈过脑海,同时说出一个名字——“侯承唐?!”
“等等等,”谢致虚连忙道,“年龄对不上啊!”
“对的上!”武理激动道,“你傻吗,你六岁时他十八岁,你如今都二十了,他当然得有三十几!他就是三问书院毕业的!”
“可是!”谢致虚竖起手掌,示意大家冷静,“侯承唐十八就死在了江陵,侯待昭是四年后才加入归壹庄,如果他们是同一人,那这四年他去做了什么?!”
——他去了苏州,准备先收拾了仗着祖辈荫庇豢养府兵的土皇帝梁氏一族。
奉知常冷冷道。
谢致虚:“!!!”
“所以,”武理听了谢致虚的转述,总结道,“他们的目的不只在于打击武林绿林,还要收拾地方豪强、集中权柄。侯承唐十八登上金殿,三千策论名扬海内,才华过人野心勃勃,正要在朝堂大展拳脚,却被一死勾销,派来做这等见不得光的勾当,难怪和背后主持者——丞相王赣有矛盾。但杀你灭口是王赣的命令,十三年前的湖中孤岛也好、两年前的归壹庄大火也好,都不能留下活口。没有活口,那这些事便都是走狗们为了讨好主人私自犯的罪,一旦有了人证,便出师有名,什么檄文都能捏造出来,只要画上人证的押……”
比如徐晦在遇仙楼里搬出谢致虚来指责侯待昭的罪行。
这半句话武理没说,但在场谁都心知肚明。
车内沉默片刻。
越关山偏头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武理和奉知常都看着谢致虚。
谢致虚想了想,说:“不打算找侯待昭报仇了。”
众人都没有打断,安静地听他说完。
“我想加入联盟。”
“什么联盟?”武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