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惶惶终日的朝臣如今旱逢甘霖,终于盼到了能够有所作为的契机,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
新皇登基前一夜。
“叩叩叩——”
沉闷而有节奏的敲门声突兀响起,惊破了夜的宁静。
有仆从匆匆自屋内赶来,开了门。
“林大人!” 众大臣瞧见林汉书的身影,纷纷起身,毕恭毕敬地对他行礼道:“深夜冒昧请您来此寒舍一聚,实是有极为重要之事,要与林大人共同商议!”
林汉书迈步进屋,巡视一圈,但见三省六部重要官员皆齐聚于此。再过几个时辰便是登基大典,此等关键时刻,众人却邀他前来,他心底不禁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久经官场,沉稳内敛。预感被生生压下,入座后直言问道,“当今圣上登基大典便在今日,诸位此时这般大动干戈,究竟是所为何事?”
林汉书于刑部任职数十载,亲手审问过的犯人不计其数,形形色色的人皆曾在他面前显露原形。他这看似平常无奇的一问,却令在场众人额头冒汗,如芒在背。
这句话中隐隐透着几分压迫之感,仿佛他已猜到众人请他来此的缘由,以及他对此事并不认同的态度,无形的威慑在屋内悄然弥漫开来。
已阔别十数载未曾齐聚一处的三省六部官员们,此刻正端坐在屋内,下人们垂首立在门口,恪尽职守地站着。
明明是喊人来商议要事的,但此刻四周却静得奇怪,唯有时不时传来的蚊虫嗡嗡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又令人心生烦躁。
户部尚书缓缓起身,他双手将韩立言辞呈的奏书摊放在桌上,动作略显沉重,反而衬得奏书的纸张在烛光的映照下有了光泽。
“韩大人本为北安王世子,如今大局尘埃落定,他决然辞官回王府,丝毫不为朝中功名利禄所动,实有拯救朝堂于危难之中的赤诚之心,我等自是对其钦佩有加。”
户部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真假难辨的感慨,和不足道的敬意。
林汉书冷眼瞧着众人面色凝重如霜的脸,心中知晓他们定是有所图谋,只是不欲多言,他开口道,“圣上已批复了韩大人辞官的奏折,诸位若是有话,不妨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一位官员言辞恳切道,“我朝于风雨飘摇之中艰难熬过十数载,至今军权却依旧牢牢掌控在权臣之手,下官日夜苦思冥想,实觉此事大为不妥。既然太傅一案已然真相大白,我等自当誓死为圣上夺回军权,使其尽归圣上之手!”
林汉书抬眼,目光落在说话之人身上。
烛光摇曳之中,映在对面一双双眼里的光近乎执拗,带着几分偏执的诡异。
林汉书不禁冷哼一声,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诸位是被张自成一事吓破了胆?区区些许兵权,皇上若是真心想要,常晚风定会毫不犹豫,拱手相让。”
林汉书说完顿了下,继而又补充道,“至于权臣一词,是各位抬举常晚风了。”
一大臣赶忙接话道:“当今圣上承蒙太傅悉心教养十数载,太傅心怀延续朝堂之忠烈大义,此乃众人皆知。而外界皆传言常晚风与当今圣上关系非同寻常,极为亲密。他或许在此前并非权臣之流,但明日圣上登基之后呢?他究竟是抱着何种心思与圣上交心?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为圣上殚精竭虑,周全思量!”
林汉书缓缓摇头,张自成是为何事而与朝堂离心离德?归根结底,不过是被寒了心罢了。
如今若要拿下军权,并非难事。常晚风若是存有半分不忠之心,大可在两日前拥护张自成,一同造反。
如此看来,今夜相聚于此,怕是要给人无端安上一个欲加之罪了。
众人见林汉书缄默不语,气氛愈发凝重压抑。
须臾,又有一人挺身而出,神色坚定道:“若暂且抛开事情的起因与经过不谈,太傅为常晚风所杀乃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边洲敌军被引入京城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仅以此等行径定罪,也并不为过!”
林汉书目光微闪,似在思索,随即试探地问道,“若诸位一心想要拿下军权并交付圣上,那么往后赤燕军究竟该归何人统管?旧部大将已没了大半,况且那都是张自成生前心腹。倘若常晚风提出辞官,圣上却不予批准,此事又该当如何处置?”
此语一出,无疑是在提醒在座诸位,如今外患尚未平息,朝廷仍需能征善战之人领军出征。退一步而言,即便让常晚风辞官,倒也不失为无奈之下的下下之策。
然而同僚们却依旧不依不饶,振振有词地言道:“若他辞官,圣上定然会追究此事起因,我们现在齐聚在此处,断然不能被皇上知晓!”
林汉书微微皱眉,不慌不忙地说道:“太傅舍身取义,所为者,既是为当今圣上能够顺利登基,也必定是为常晚风留存了一线生机。诸位若是胡作非为,圣上又怎会轻易不追究?”
言罢,吏部尚书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轴。
那卷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又回弹至桌面,只见吏部尚书神色决绝,竟咬破指尖,殷红的鲜血自指尖涌出,在摊开的卷轴上笔走龙蛇,疾书起来。
吏部尚书口中喃喃道:“既然诸位僵持不下,如今这恶人便由我先做了!”
两日前派出去林府请新帝入宫接遗诏时,闻昭闭门不开。是提了常晚风他才肯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