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他一脸肃然杀气也变得阴森,抬手捂着不断渗血的脖子艰难开口,“我看错了你,如此能忍!”
  常晚风环顾四周,见皇帝安然无恙,先松一口气,继而转向张自成,在他阴冷不甘的目光中,不急不缓的说,“大将军有所不知,我有的是耐心,若是太傅没死,兴许你还能再多活几年。”
  江忱定眼看常晚风绑着的手,已经在颤抖不止,但他却出奇的没出声。
  张自成在盛怒之下隐约听到外面声音小了,火光渐渐熄灭,喊杀声也渐渐平息。赤燕军不会来了。已是末路。
  但常晚风依旧语调淡然,“我不会告诉你,陵淮为何没有叛军进京,你的往来书信是怎么回事,张辛为何而死,贾士月又是怎么尸首异处……但,赤燕军旧部真是不中用,你可要好好谢谢阿忱!”
  张自成瞪了眼睛,等常晚风把话说完时眼睛里猩红一片,恨不得咬碎了面前的人。
  他满心不甘,他为李唐戎马半生。
  皇帝现在还缩着脖子躲在桌后,这天下,分明当由能者居之!
  常晚风手提长刀,缓缓向张自成逼近,他用膝盖顶住他的上半身,随后动作慢且冷静的将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随后,常晚风俯身在张自成耳边轻声说,“这一刀,是李昭给的。去了地下,要记得赎罪。”
  血液把温度一并卷着带走,门外在高呼。
  钟声再度回荡。
  天亮了。
  “几时了?”常晚风拆了刀,问。
  “卯时。”江忱淡声说。
  该上朝了。
  林汉书冲进殿内的一霎那,那声“叛军已经伏诛”还未说出口,就见躲藏许久的皇帝缓缓瘫倒于地。
  李茂升跛着脚紧随其后,见状大惊失色。
  卯时钟声鸣响,文武百官在一片狼藉的大殿门口鱼贯而入,见到的却是朝堂倾颓的景象。
  已经寂静的大殿再度陷入混乱,太医们纷拥而至。
  常晚风看着倒地的皇帝,脑子瞬间“嗡”了一下。
  还没找到李相。
  还不等把皇帝移到寝殿,太医紧急施针,一帮人紧张又关切的唤道,“皇上!皇上!”
  厮杀了一个早上,手持利刃者,无论是张自成还是江忱,都不过把他这个九五之尊视作俎上鱼肉罢了。
  此刻太医殷勤关切的声音呼唤,竟当真把皇帝喊回了魂儿。
  皇帝眼睛微睁,文武百官见状,齐刷刷跪地叩首,对一旁死了的张自成也没了往日模样,均是面不改色的高呼万岁洪福齐天。
  门外作乱的禁军已被押下,周围一圈儿的大臣对皇帝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敬重。皇帝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尽管他也曾无数次做梦一般幻想过,天下一主,再无宦官当道。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凉,下意识拉住太医的手,早上没呕完的一口浓稠老血此时接上了溜儿。
  皇帝服药已有大半年,身子早就完了。
  太医们知道这汤药来处,往日皆是缄口不言,但张自成就死在大殿之中,皇室并无子嗣,太医与大臣们脸上的犹豫神色终究是把皇帝最后一缕阳气儿也带走了。
  忠心与否,真假难辨。
  皇帝倒在地上被太医扶着,抬手指了指案上的一则卷轴,太监异常识相,认清了从今往后谁才是主子,匆忙迈着小步去取。
  皇帝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把一时上头的东西拟成圣旨。以备不时之需的圣旨又变成了绳索,试图将里面的人与这摇摇欲坠的朝堂绑得固若金汤。
  卷轴被打开,皇帝闭了眼。
  真正堕入了冰窖。
  太医们无计可施,在摇头中,太监满面是泪,颤抖喊道,“皇上!驾崩了!”
  皇帝驾崩,天下不可无主。
  能让皇上吊着一口儿回光返照的圣旨,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被交到了林汉书手中。
  论官职品阶,刑部尚书此时是最大的。况且来上朝的文武百官皆是见了林尚书立于大殿外,开门前喊人将叛军收押刑部。
  他一个老臣,此刻成了主心骨儿。
  殿内气压低得跟黑云压境似的,林汉书把卷轴打开,却顿了一下。
  最终在一众大臣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朗声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绍膺骏命,临御万方,殚精竭虑,冀臻郅治。然流光不驻,大限忽至,朕今崩殂,神器不可久虚,宗社所系,宜有承继。
  先皇二子李昭,虽生逢乱世,但受太傅教养,明理笃行,朕观其行止,颇具帝王之风范,堪当大宝之任。
  今朕遗命,着先皇二子李昭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望尔臣民,恪遵朕意,悉心辅佐,共保我社稷之安宁,永延我皇家之洪祚。
  钦此!
  圣旨宣完,众大臣再次齐呼万岁。
  林汉书在整齐的声音中,将目光转向了常晚风。
  常晚风起身后只是靠在了殿内的柱子上,麻了的半边膀子开始回酸,他没再抬头去看林汉书,微微走神。
  随着丧钟敲响,一队人已出了宫直奔林府。
  临终遗诏过后,不择时辰,皇帝即刻被抬出进行小殓大殓。
  一个人,流着什么样的血,就要做什么样的事。这是世家与朝臣一贯秉承的道理,皇室血统不可倾覆,所以张自成才会费尽心机让叛军进京,不惜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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