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分明就是毫无关联的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最后还是收下了那枚骰子。
  “都已经这么晚了!”暮色四合时,千手柱间从那层台阶上跳将下来,抬手搭起凉棚四下张望时那生龙活虎的模样中丝毫不见病人的衰容,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对弟弟说:“不如去喝杯酒吧。”
  纵使扉间没有拒绝,可是他们最后到底也没有喝成那杯酒。
  原先的居酒屋已人去楼空,似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新的商家入驻。他们在邻近打听了片刻,老板娘在这条街做了半辈子的生意,很容易便能打听出她的消息。算算时间,大概就在终结谷之战结束后的不久,她便因病去世了。后来有远房亲戚过来帮忙替她打理店铺,本想将这间居酒屋继续维持下去,也算当做对逝者的一丝缅怀,最后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终究没能坚持到底。
  “回去吧。”
  兄弟二人在萧条破败的铺面前怅然许久,最后还是柱间起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然而扉间并未应他,只是转过身去,将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灯火通明的街道外,头顶那处浓郁昏黑的夜色中。于是两人又默然伫立了片刻,深幽的眸底里皆缠绕着几缕略显沉重的心绪,像是在哀悼,又像在追思。直到千手扉间微抿双唇,从齿缝间漏出一行短短的叹息。
  “下雨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瓢泼大雨从夜空正中汹涌着倾泻而来。
  于是他回头去看柱间,柱间也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初代目火影无缘无故地从病房里失踪,本已是有错在先,眼下总不至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被困在村子外面夜不归宿。哪怕这回有向来行事妥帖的扉间为他撑腰,他也万万不敢在水户头上兴风作浪,如此胡来。好在有路过的行人好心为兄弟俩留下了一把纸伞,柱间将伞撑开握在手里,像陀螺一样绕着弟弟比划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两个大男人挤在一把伞下不甚合理,免不了都要被当头雨水浇出一副落汤鸡的惨状,干脆知难而退道:“还是用飞雷神吧。”
  雨水的反光下,扉间望向兄长的目光闪烁,不置可否中,只伸出手来麻利地脱去了身上碍事的长袍,将它一股脑丢去了柱间的怀里。还未等对方从怔愣中有所反应,他已背过身去半蹲下来,扭头冲身后人勾了勾双手。
  “上来。”
  柱间不肯,雨便下得更大。这几乎是不讲道理的架势,一时倒叫柱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最后也只得在弟弟不满的冷哼声中妥协下来。好在当夜的雨势虽急,却未起风,他稳稳将纸伞撑在两人头顶,也未叫彼此淋湿多少。只偶尔会有冰凉的雨水从伞檐处飞溅开来,不偏不倚,就落在他温热的两颊上,再顺着脸庞的轮廓,隐没进身下人贴身的衣物里。
  他伏在弟弟宽厚的肩头,单手环住他的脖颈,柔顺乌黑的长发划落在扉间胸前,发梢随着对方坚实稳重的步伐一起一伏地剐蹭着柱间撑伞的手腕。天地间雨势渐退,有盈盈冷月倾洒在来时的小径上,将一行已被雨水冲刷到难以分辨的足印孤零零地留在了两人身后。
  “还是用飞雷神吧,我没有关系。”像是怕吵醒了这安静沉睡的夜,柱间压低嗓音,轻轻地在弟弟耳边说:“要是我们就这样走回去的话,守村的忍者一定会吓个半死。”
  身底下是长久的沉默,和长久沉默后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
  “大哥已经忘了这条路通向哪里了吗?”
  无论是记忆里还是现实中,他们依然在向前走。
  “我们不回木叶,我们回家。”
  *
  千手族长的老宅虽已久无人住,但亏得留守的老仆还保有一份怀旧的念想,每日扫洒下才使这栋木制结构的房屋不至于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中受潮破败下去。千手扉间决定让自家兄长搬回这里的兴致本就来得突然,再加上那夜的雨势完全退去后已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实在不好麻烦村子里的晚辈们过来伺候,兄弟二人便这般仓促到毫无准备地住了一宿。幸得老仆张罗,倒也不算太过狼狈。
  后来柱间便在老宅中住了下来。没过多久,水户便将落在木叶中的杂事一一处理妥当了,很快也带着富有余闲的孩子们搬回了这里。陡然换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生活,对此最为兴奋的莫过于年纪尚幼的纲手。对于这一代从小生长在忍村制度下的孩子来说,战国时代家族荣辱的观念在他们的印象中已逐渐黯淡。虽然从小便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这位千手一族的小公主毕竟从未亲眼见过本家如日中天之时的鼎盛场面,才不至于同叔父之辈那般,眼见千手大宅凋零至此而多有怀古追今的感慨。
  木叶村新建之时,无论是空地还是人手都多有不足,更何况柱间本就不是如何讲究的人,因此新起的宅邸也远不如这处老宅宽敞通达。纲手第一次住进布局样式都如此古朴的三进院落中,整个人欢喜得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马达,每日都在空落落的各式房间内蹿进蹿出,孩童清脆的笑声便随之在宅院上空飘荡开来,也为这久无人烟的古旧屋子驱散了不少沉沉死气。柱间向来溺爱纲手,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斥责于她,余下众人见此情景,便懒得对这顽童多加约束了。
  好在纲手也有她的克星。
  平日里柱间爷爷在家中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地位,却也要在这人面前自觉地矮上半个头。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纲手不过仗着有爷爷为她撑腰,可是这人连爷爷的面子也不卖,收拾起她一个垂髫小儿更是信手拈来的事情。纲手本以为搬来千手祖居之地,离木叶忍村已经足够远,总该见不到整日里被公务缠身的二爷爷了。哪里晓得扉间竟也不嫌麻烦,每日日落时分都用飞雷神往来两地,也不留宿,只用完晚饭便又匆匆赶回村子坐镇。只是虽然他逗留时间不长,每每逮住纲手在大宅里调皮捣蛋时,却总要抓她过来好生教训一番。如此算将下来,爷孙俩互相斗法的次数竟比之前柱间入院的那段时日还要频繁不少,着实苦了纲手的一张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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