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喜欢灵徽,喜欢的匆忙又唐突,但只有他知道,他根本不是见色起意,他深深迷恋着那个倔强又炽烈的灵魂。无论怎样神秘复杂,她都不会是一个被规训绑缚过的完美木偶,如他一般。
可是事情却在向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她与自己为何总是差些缘分。
彭城王之死,裴府也不敢遮掩,也无力负责。所以当裴夫人被这消息震惊到几乎昏厥时,早有人快马入宫,将一切告知了皇帝萧祁。
皇帝来时,还带着刚出月子的皇后。
彭城王血肉模糊的尸体停在堂前,未敢惊扰皇帝。但萧祁还是上前,掀开了白布,最后看了眼这个算不得成器,却和自己总归血脉一体的弟弟。他的脸色阴沉如铁,久久不发一言。
“陛下,事关人命,需调查清楚,尽快了结。”萧祁身边的常侍上前,轻声提醒。
萧祁闭上眼睛,沉沉叹息,当白布重新遮住萧邡的身体时,众人才听皇帝道:“此事由朕亲审,事情调查清楚前,相关人等,一概不许离开。”
谢后上前,轻轻握住了皇帝冰凉的手,安抚地摩挲着,柔声道:“妾与陛下一起。”
她比谁都清楚,此事之棘手,不仅在于亲王骤然殒命,坠落高楼。这里牵扯到了琅琊王家,裴家,还有那个即将嫁入谢家的杨女。有些事情一旦处不好,小则损伤朝廷颜面,大则动摇本就危如累卵的江山。
可是,目睹之人太多,便是想要轻拿轻放,也毫无可能了。
灵徽被传到御前时,虽然换了一身衣裳,但是伤痕鲜明,人也像受了极大的打击,恍惚的厉害。
谢后欠她人情,本就偏向于她,见此不免心疼:“如何成了这般模样,可曾看了医士?”
灵徽摇了摇头,泪水簌簌然。她将今日之事缓缓道出,一字一句,都是女子的心酸和绝望。
“王将军是为了救臣女才误伤彭城王,还请陛下和皇后明鉴,所有罪责臣一力承担。”她说完,深深叩首,仿佛皇帝不允她便不再起身。
莫说皇后,就连萧祁听完都有些恻然。彭城王品性如何,他一直都知道,原想着无非纨绔荒唐,这在皇家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毛病。只要不生野心,将来放在封地,也酿不成大祸。可是他今日却将主意打到了一个有爵位的女君身上,这就太过放肆了些。
但人死债销,也无法指责了。
王愔见灵徽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不由着急,人也失了平日的稳重自持:“与宜城君无关,是臣惹怒了彭城王,才引他拔刀相向,失足坠落。”
他是世家子,自小承训,不可失君子之度。其他事情不论,就此事而言,他绝不会让一个弱女子顶罪。否则失了颜面,比死还可怕。
萧祁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正在思索如何处置,就听到身边有人冷哼了一声,却是豫章长公主萧季瑶。
她原本以为彭城王今日顺利得手,杨灵徽受了折辱,自此名声扫地,前途尽毁。却不想凭空杀出来个王愔,非但如此,萧邡竟然还死了!
看到此间两个人互相认罪的场面,她恨意更甚。就算是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到底也走到议亲这一步了,他不想着奉承自己,偏对自己厌恶的女子做出这种情深义重的样子,到底在恶心谁。
想到这里,她银牙暗咬,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宜城君今日为何要到那一处高楼歇息?据我所知,那里并非裴府客房所在。侍婢说,是你自己非要去的,可真?”她朱唇微启,带着一丝笑容,话却说得刺骨。
灵徽抬头,眸光灼灼。
“那侍婢给我的酒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才能让我饮了几杯便不省人事?她为何执意要扶我去休息?等我睡下她又去了哪儿?我的侍婢一开始就被人支走,她们又去了哪儿?彭城王为何知道我在高楼,又知我饮了西域曼陀罗?这些,还请长公主殿下教我。”灵徽一字一句,逼问出口。
说完,迎上了萧季瑶的目光,分毫不惧。
第57章 五十七、审讯 罪行昭彰的人尚未细审,……
“陛下, 臣今日受辱,再无颜面苟活,但纵使死, 也想要一个交代。”灵徽再次叩首, 清瘦的脊背微微弓起,伶仃可怜到了极处。
谢后睨一眼长公主,对皇帝轻声道:“此事确实需要详查, 毕竟涉及人命……”
萧祁点头, 安抚地拍了拍皇后的手。
萧季瑶本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格, 见此,冷声道:“宜城君好厉害的一张嘴, 依你所言, 这事竟不是个意外?那么彭城王的死,是不是也非意外?”
灵徽没有着急反驳, 只对皇帝道:“臣有证人,亦有证物, 若有僭越无礼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说罢, 在众人的疑惑,长公主的怨毒和王愔的怔愣中, 吩咐楚楚将证物一一摆出。
一只酒盏,一枚玉佩, 一片帛书。
灵徽的声音不徐不疾, 若不是脸上泪痕仍在,几乎以为她说得是别人的事。是由她抽丝剥茧,一一查出。
“这是臣饮过酒的酒盏,盏中仍有残酒, 里面尚有西域曼陀罗痕迹,可请医士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