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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素养 第17节

  灵气回转过一轮,顺着手腕凝于剑端,一朵流云似的水雾渐渐凝于剑尖。
  起势,梓芜剑诀第一势。
  光影若水,谢烬渊从第一势,练到第九势,不过数息,一道强烈的青色剑光直朝石壁撞去,轰然一声大响,剑光折返三尺剑身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嗡嗡数声,似乎经不住这蛮横的力道,几欲折断。
  此剑并非好剑。
  谢烬渊神色郁郁,将将收住剑势,忽听山门处传来一道飞剑凤吟,声音清悦,回荡在寂夜之中,格外清晰。
  下一刻,果听峰上脚步声与御剑声起,人音杂乱:
  “有人进了阵?“
  “许是有人偷偷下山?”
  ……
  梓芜派众道人赶到山阶之上,十数盏灯笼由清风拂起缓缓朝山阶下飘去,次第在山道两侧排开,将石砌的山道照得恍如白昼。
  剑阵之中确是发过一剑,未到半山腰的石阶上还落了一根洁白的鸟羽。
  道人叹气:“原是个可怜的,不辨剑阵,白白葬送了性命……”
  谢烬渊听得此音随风入耳,皱了皱眉。
  是那道修?
  他收剑回鞘,往来处折返,恰遇上迎面走来的刘紫鹜。
  她手上捏了一个青瓷瓶,递给他道:“我算着时辰,想着你该练完剑了,喏,我从我爹那里取了些伤寒药来。”
  谢烬渊接过:“多谢。”
  刘紫鹜见他又要走,忙道:“师兄,昨日读经,我尚有几处不明白,怕明日我爹又要考我,今晚可否借你的批注一看?”
  谢烬渊捏着青瓷瓶,“嗯”了一声:“你随我来。”
  刘紫鹜心中欢喜,脸上强压住笑容,点头道:“多谢师兄。”
  谢烬渊一进屋舍便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他点上烛台,视线在房内扫过一圈,却没看见那一片枯叶。
  刘紫鹜进得门来,目光仍旧只一心一意地停留在谢烬渊身上,见他自长案上翻出了书册,递给自己,依旧冷冷淡淡,一副不愿她久留的模样。
  刘紫鹜心中有些着急,这几年来,谢烬渊愈发不愿意和她亲近了,幼时尚能修行读书在一处,两小无猜,可如今他仿佛瞧出了自己的心思,故意要避着她似得。
  她接了过来,柔声嘱托道:“师兄,亦要注意休息,万不可因习剑伤了身,风寒虽是小事,若是不仔细些,也能酿成大病。”
  谢烬渊颔首道:“多谢,时辰不早了,刘师妹早些歇息罢。”
  刘紫鹜恋恋不舍地再瞧他一眼,正打算转身,忽然看见半空中不知从何处飘下了一小片枯叶,落到了谢烬渊的发间。
  她眼睛一亮,伸手欲去拂开:“师兄,你头上落了一片叶子。”
  不料,手将伸出去,谢烬渊却侧身躲开了。
  刘紫鹜的一只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脸上火烧火燎地烫了起来。
  她赶紧收回手,语速极快道:“既……既如此,紫鹜便不打扰师兄了。”说罢,扭头就走。
  谢烬渊锁上门扉,伸手一摸,摸到了发间的枯叶。
  摊在掌心一看,叶缘卷起的一处裂开了一道小口,红彤彤的。
  “谢烬渊……啊啊啊啊啊……”
  她好像是在哭。
  “刚才是你去闯阵了?”
  木离摇头道:“不是我!我本在山阶之上暗中观察,想看一看那阵眼究竟是在何处,可不晓得天上是哪里忽然飞来了一只笨鸽子,我眼睁睁看它要往阵中飞,我便往上飘起,想要将它推到别处去,岂料它真是一只笨鸽子,听不懂人话,不但动了剑阵,被我一撞,翅膀才险险擦过飞剑……可此一撞,它实在是撞得我七荤八素,连累我也受了伤,我的脚趾头都流了好多血,不信,你看!”
  话音将落,掌中白烟升腾,谢烬渊脸色一暗,喝止道:“不许变回去。”
  木离一噎,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梓芜山的地盘,她本也是偷偷来的。
  白烟顿散,“那我怎么办啊?我的脚趾头好痛,你这里有伤药么?”
  “没有。”
  “谢道友,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好像又在哭了。
  谢烬渊太阳穴一跳,头都疼了。
  哭嚎声断断续续,叶片上涌出了一颗又一颗水珠,谢烬渊掌心湿了。
  “别哭了。”一面说,一面将叶子放到了桌上,“你等等。”说罢,他转身又出门了。
  木离怕他是躲清静去了,想追上去,可是脚趾头太痛,实在是飘不动了。
  她在桌上躺平,心中本来的焦急渐被后悔取代。
  早知如此,她根本不会来什么梓芜山。
  不仅要被师尊罚,还受了伤。
  不过,兴许受了伤,罚得可以轻一点……
  正胡思乱想间,门扉一响,谢烬渊又走回了桌前,手里还捏了一株草药。
  他坐到桌旁,五指揉碎了绿叶,几滴汁液,滴到了枯叶的开口处。
  “这是止血的药草,涂上了,就没事了。”他说。
  一阵清凉果然自伤处荡开,木离正欲道谢,那一阵清凉却变成了又酸又涨的灼烧感觉。
  她大叫道:“好痛,这是什么草药!”好像比刚才还痛!
  谢烬渊却说:“痛,伤口才会复原。”
  枯叶皱作了一团,在木桌上滚了两圈,又伸展开来。
  “快,往我的伤处吹一吹,就不那么疼了。”
  谢烬渊脸一黑:“不吹。”
  他本就坐在桌旁,随着他开口,气息轻拂,却如一缕微风吹到了枯叶之上。
  木离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痛了,脚趾头确实也不再流血了。
  第23章 盼复
  木离长舒了一口气:“谢道友,看样子,我真的只有明日再走了。”
  她左顾右盼,这间屋子可谓是简单至极,只有一榻一桌,格子窗前摆着一张紫檀木长案,整整齐齐地垒起了三座书堆,由低到高,谢烬渊方才拿给那女道士的书册就是从那里取走的。
  因为书堆里忽而少了一册,他方才还从另一堆书里匀了一本过去。
  枯叶自桌上飘飘荡荡而起,绕过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长案上。
  谢烬渊手中捏诀,掌心涌出的一缕清泉洗去了指尖留下的草液。
  他走到书案前,见枯叶乘着微风,将几页书本翻得哗哗作响。
  “你又要作什么?”
  “谢道友,你的字写得真好看啊!”
  谢烬渊不为所动,一手捻起叶片,止住了清风,一手抚平了书页。
  “你伤处既已无碍,另寻个去处,等待晨鼓响后,就下山去。”
  被他冰凉的指尖甫一捏住,木离浑身都不对劲,眼前的指骨修长,手指玉白,还能闻到一阵清凉的草药香。
  一想到,他刚才给自己滴过汁液,她脾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古怪的感觉,颤巍巍的,想是没吃饱的似得,空落落的,从前可从没有过。
  她慌忙地从他的指尖挣脱开去,假咳一声道:“可是,如今这么晚了,我贸然出门若是被人认出来,横生了事端,不如我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枯叶径自飘到了屋中的木榻上,将自己稳稳当当地埋进了叠好被褥之中,只露出枯叶的一个尖角。
  周遭果是温暖了不少,木离吸吸鼻子,打算睡了。
  谢烬渊眉心一跳:“木道友,玄天峰并未教导过你,虽是道门宗人,可男女授受不清,平日往来食不连器,坐不连席,岂可同榻而眠。”
  枯叶露在被外的小角动了动,却问道:“什么兽兽?你非兽,我亦非兽,哪里来得男女兽兽!”
  谢烬渊抬手抚过眉梢,转过了眼,撩袍席地而坐,打起坐来。
  木离一看,忙追问道:“谢道友,你真的不睡觉么?”
  “不睡。”他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度。
  木离识趣地在被褥里翻了个身,背对谢烬渊。
  一夜再无话。
  晨鼓响过第一声,谢烬渊便睁开了眼睛。
  结丹过后,他的灵力运气比往日慢了许多,连着几日寂坐,修为难有寸进。
  他静默地坐了片刻,晨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日影渐高,投照到了榻上。
  早课的时辰到了。
  他起身,捏了个清净诀,要往外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回头一看,枯叶露出的尖角不见了。
  昨夜明明没有察觉到动静,何时走得?
  他微微吃惊,折回了榻前,伏低身去,撩开被褥一看,枯叶缩在了被褥的最里面,蜷作一团。
  他将枯叶取了出来,放在日光照得到桌上,才出门去了。
  *
  木离口干舌燥地醒来,窗外面天光大亮,照得叶片发烫。
  可她也顾不上这么许多了,顺着门缝钻了出去,火急火燎地下了梓芜山,落到山门外迅速捏了一个玄变诀,变回了人身,朝玄天峰御剑而去。
  飞到玄天峰时,已是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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