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如果比我还久的话,崔南雪,我就原谅你。”她负着手,抵在门边,如果毫无支撑,她没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她扬起下颌,唇畔带着一抹讥诮和挑衅,声音微颤,“如果比我还久,我就认了。我就像宋娘子那样,和你的正妻、家族不相往来,隐居清宁等着你,等你每月来小住几日。我不要什么清醒,只想遵从自己的一颗心,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崔彻非但不像她想象得那般满意,反而是气结的样子,“我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竟然想隐居清宁,和另一个娘子同享一位夫君?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一块饼子,一掰两半,一人一半。
  易地而处,如果你一边嫁给顾色清,一边又和我暗度陈仓,你愿不愿意,你忙不忙得过来?而且你敢这么说,就是料定我没有你久吧?”
  她这么说,固然是料定崔彻不可能比她还久,可她又无比可恨无限矛盾地揣着渺茫的希冀。
  如果他先于她,她就放弃所有的挣扎和抵抗吧,太累了!他一个眼神、一句话、他立在晨曦里,他若有似无或明目张胆的撩拨……她抵御不了面前的这个人,可他的惊天言论还是震惊了她。
  “你不就是一块饼子吗,一半给了我,另一半给了裴娘子。而你却在这义正言辞地声称,你不是。你一向不在意展示自己糟糕的一面,你也并非善于矫饰的人啊。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就直说吧,到底有多久?我们比比看。”
  崔彻同样觉得她匪夷所思,“这有什么好比的?你我体会不一样,处境也不一样。”
  见她一脸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听着。明境那日来,我担心他心存死志,会追随王娘子而去。他走后,我们一同坐在榻上,那时我发疯地想你靠在我肩上,可是我又很害怕,我怕你真得那么做了,我,我会压着你,将你抵在榻上吻你,与你欢好。
  见贺初低垂着面,又道:“是你逼我说的,说了你又受不了。我知道那些念头极其荒唐,可我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时,我不确定是明境给了我太大刺激,还是我本就对你有着不可告人的欲念,这些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
  总之,我对你太快太快了,快到我后知后觉,快到我不知所措,快到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我是不是像小参谋说得那样风流成性。可你更快,从色清到王云骓,你让我措手不及。你知道我不像表面那么风光,我是被崔氏控制的人,百般挣扎百般逃脱,好像还是逃不开我父亲的手掌心,一切都让我奋力抵抗又疲于应对。是以,阿九,如果我开始得没有你早,也不意味我对你的情意不深沉、不持久。”
  “所以说,你还是开始得没我早。”贺初既得意,又失落,“那我便无法像宋娘子那样,隐居清宁、等你归来。崔南雪,你以为我不知,你为何要单单扣下我的一万两银票?你以为我不知,你故意让我和青莲一同来吃茶,又逼着他逃之夭夭,最后只剩我一人?以后不要再撩拨我了。那夜我就说过,休要纠缠。你从此放了我,和你的裴娘子双宿双飞吧。”
  “那你对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崔彻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说得发狠:“是在这间宅子里的第一眼吧?”
  他果然多智近妖,对她的心思一目了然,她愤愤地看着他。
  “阿九,你知不知道你近来的想法有多混乱?闲止斋那夜,你叫我不要逼你,你说如果我再逼你,你就随便嫁人。回了宫后你说,等太子殿下的案子水落石出,你就回清宁,快意一生,不嫁人也罢。刚刚又说,你要像宋娘子那样,隐居在清宁等着我,等我每月来小住几日。只要我在你身边就好。”
  他的语调深深地折磨了她,她在他眼里生蠢吧?
  她悲愤欲绝,“崔南雪,明明是你的错。你一再步步紧逼,我只得节节败退。是的,这些话放在一起,显得有多错乱多不可思议,可那是我的挣扎,是我的软弱,甚至是我的投降。”
  崔彻将额压下,贴着她的,哑声道:“那就投降吧,根本就没有什么双宿双飞的裴娘子,我只有你。你真狠得下心避开我,逃之夭夭吗?”
  亭午的热阳烤得她焦渴,崔彻的额上有微微汗意,让她瞬间想起,那夜他如何舔舐她的汗、她的泪。
  她一分神,他立刻抱起她,步入不流云,把她放在屏风后的那张榻上,一边压着她、尝她的唇,一边褪掉自己的衣衫,在榻上随手抄了件外袍覆在身上。那件宝蓝色外袍,她最是熟悉,她曾在这里触碰过它。它真像它的主人一样,宿命般地相缠,让她彷徨又无措。
  崔彻轻而易举地松开她的蹀躞带,炙热的吻一路游走。不过一夜,他对她的身子熟悉得就像那条滑落在地上的玉带。
  “阿九,我日夜想你。”崔彻在她耳畔道。
  她阖着眼,伸手去揉他的唇。她想,牙尖嘴利的人,他的唇应该是铜墙铁壁吧,却偏偏这么柔嫩,软弱可欺似的。他却顺势衔住她的手指,缠在舌间。她眼神迷茫,沉溺地想,就这样吧,别再挣扎了,她根本离不开他。
  阳光照见丢在一侧的芙蓉剑,晃了她的眼,她本能地抽出利刃,人清醒了许多。她不是不想千里决堤、溃不成军吗?那她在做什么?
  她拿起芙蓉剑对着崔彻,他却浪荡一笑,轻慢地用指夹着绝勇之剑,随意抛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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