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丢开他退到薛照身边,萧约缓舒一口气道:“我不想在这种晦气的地方多待,这种荒唐的事以后也不要再做了。”
谢茳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正好,殿下给一道赐死的旨意,我就算是弄假成真了,再也不会丢皇室的脸。”
“我虽然做了储君,但也不至于能够随意赐死宗室。”萧约扭头看了看厅上陈设的棺木以及案头的香,“我只给你一炷香时间,你要是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帮不了你,你就只能与先生误会至死了。”
谢茳瞳仁颤了颤,双手撑着座椅两侧扶栏坐起身来:“你信我?”
未待萧约回答,谢茳站起,踉跄上前,几乎要和萧约脸贴脸,被薛照一脚踹回了座椅里。
烂醉的浊气瞬起瞬散,薛照侧身挡护:“就在那说。”
谢茳肩膀撞在椅背上,反手去揉,五官都皱在一起:“没见过防这么严的,我只是喝多了,又没带着瘴气,这一脚踹得我心肝肚肺都快吐出来了……怎么说我也是皇叔,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大侄子,治国先治家,看看你这驸马……”
薛照拖了椅子过来让萧约坐下,他则站在旁边警惕应变。
萧约道:“皇叔又如何?即便是皇帝也不能任性妄为。何况是你先为老不尊的,怪不得我家驸马无礼。踹得也不太重吧?要是齐先生踹你一脚,大概你会欢喜三天三夜。”
谢茳摇头苦笑:“他恨不得活剐了我……大侄子,别打趣叔叔了,若你那先生是个开窍的,还轮得到你来做储君?”
谢茳对齐悯果然有情。
萧约想到先前在梁国,齐先生对断袖之事深恶痛绝,态度激烈地反对他和薛照,还以为他身为正统的读书人觉得此事有违伦常,原来是因为谢茳。
“皇室血脉特殊,皇叔想如我这般,大概也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齐先生不是观应。”萧约双手交握在腹部。
谢茳皱了皱眉:“谁像你……我……要是齐孟肴他……唉,算了,不着边际的空话不说也罢。如今做储君的是你,即便不是你,也不会是我,江山皇位于我而言只如云烟。你这肚子,对外说是一个月,看起来连四个月都不止,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了吗?若是男孩,你还得受二道罪。”
感受到一道温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萧约抬头和薛照对视,一手与他相握,一手轻抚腹部:“多谢皇叔惦记,儿女都是我们二人的福份,不必强求,到时候生出来就知道了。”
谢茳点点头:“这是你们和皇帝的事,我不该多问——你为什么相信我是清白的?”
萧约反问:“先前皇叔带薛昭来参加驸马遴选,是想和皇帝交易什么?是让皇帝帮你找到杀死齐先生妻子的真正凶手吗?”
“大侄子真是聪慧。”谢茳坐直道,“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让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冤枉。”
萧约没接话,听他继续说。
“皇帝身处深宫,却能知天下事,能让天下人都为他所用。他本来还吩咐了我许多拆散你们的事,不知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或许父凭子贵吧,这孩子来得及时——既然大侄子你已经查到这一步了,我也不必绕远和皇帝再讨价还价,你替我查明真相还我清白,我助你稳坐帝位。”
“真相我当然要查,不过并不是为了皇叔,也不会和你做什么交易。作为齐先生的学生,这是我该做的。”萧约目光定定,“若是皇叔果真与此事无关,我自然会让齐先生知道你的清白。可若是皇叔对我说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一定会为齐先生主持公道。”
谢茳扯了扯唇角:“要是我想杀人,他们成婚之前就动手了。大侄子,别再试探我了,我没做,想过,但真的没做。”
对方的话是真是假,萧约暂时不做判定,他问:“当年你们对簿公堂,齐先生为什么笃定是你杀了师母?除了你有杀人动机,他还掌握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
谢茳看看萧约,又看薛照,虽然后者只是静静地站在他所效忠的君主旁边,却是一道再坚固不过的护身屏障,也是出谋划策安定心神的智囊。两人同心,便可其利断金。
真让人羡慕。
谢茳不太愿意回忆当年,但还是详细说来:“那时候我刚袭承越王之位,我那老爹,生前常因我动气,到死也没得到个孝顺儿子,更别说抱孙子了……我再不是个东西,也得给他好好守孝吧,所以有半个多月都闭门不出……再出门就是上公堂了。孟肴言之凿凿说我是杀人凶手,要我偿命。我被他几拳打懵,堂官把他拉开才告诉我,苦主从死者的鬓发里发现一小片碎纸,是豆蔻诗社专用的纸张,鞋底踩烂的花瓣是那边独有的,脖子上的勒伤也有问题——”
薛照发问:“验尸的结果说明人是死亡之后才被悬挂梁上的?”
谢茳点头:“堂官私下对我说了来龙去脉,魏氏的确不是自杀,但他让我不必担心,对方只是一个藉藉无名的穷儒,证据也不充足,根本告不赢——但人真不是我杀的!就算魏氏的死和豆蔻诗社有关,但我只是资助了豆蔻诗社,怎么就资助出一桩杀人的罪名了!天大的冤枉!”
谢茳说得情绪激动,但高声未必为真,萧约语气平静:“但是最终此案还是错判了,分明是谋杀,却以自杀结案。皇叔认为,这是因为什么?清白与否暂且不论,皇叔不觉得亏欠先生吗?因为你出身皇室又牵涉案件之中,所以早该澄明的真相,至今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