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薛然好奇不已:“难道真是天谴?可若说是天雷,今日分明万里无云啊……哥,你是怎么算到的?难不成天子真能感应上天?”
  哪来什么感应,不过是……
  萧约指尖抚过面前的透明玻璃器皿,打断欢快的薛然:“去帮我准备麻衣孝服,还有制香的用料。”
  薛然闻言情绪瞬间冷下来,眉眼也耷拉了,就算把梁王千刀万剐又怎么样,死去的亲人不会回来。
  “我这就去置办,我也要为薛照戴孝,还得给他多多准备纸钱,再糊一所大宅子,以后地上的薛家归我,地下的归他……”
  誓师失败,梁王仅存一息,也是与此同时,死去的人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长公子冯煊持陈帝圣旨现身奉安,代行梁王之权,下令梁国各地驻军不得擅动,否则以叛国罪论。但反意如风吹火星,落地就长,即使严令压制,梁国地方还是纷乱四起,冯煊顺势上位召集大臣议事,计划各个击破。
  在冯煊平定内乱之际,萧约一直闭门制香,任由薛然和韩姨怎样轮番劝说也不肯开门,整整一日一夜水米不进。
  玻璃仪器受热发烫,侧壁颈口挂附液滴,很快又蒸发成汽,在细长的管道中无形穿梭,又遇冷凝结。
  滴答滴答。
  一声一声,既是提炼出的香水落进容器,又是窗外如泣的夜雨。
  还是萧约眼泪砸在迟来的归人手背上。
  “对不起,栖梧。”
  薛照立在萧约身后,一手端着温热的汤圆,一手轻拭他眼尾:“我说过不会饿着你,又食言了。生气尽管朝我发泄,别伤自己。”
  萧约没有回头,他死死咬住下唇,肩膀止不住地颤抖了许久,才骂了一声“滚”。
  “不滚,我回来请罪。”薛照将汤圆放在桌上蒸馏仪器旁,单膝跪在萧约面前,握着他手贴上自己脸庞,虔诚地仰望,“陛下罚我,我认罪伏法。”
  萧约抽出手来,顺势给了他一巴掌:“你让我给已死之人治什么罪?鞭尸吗?!”
  暗夜之中极清脆的一声,薛照的脸上瞬间隆起一片红痕,他却捉住了萧约指尖来吻:“痛不痛?先吃东西好不好,要不然罚我都没力气。”
  萧约瞬间泪水决堤:“你管我吃不吃东西!饿死我也不算给你殉情!谁给你的胆子瞒着我?我要休了你,立马就休!还想当皇后,你知不知道你犯了欺君大罪!还说带我去见你父母,我要诛你九族!”
  “诛十族都好,连一两也算上,谁让小家伙不来劝陛下吃饭。”薛照任由萧约打骂,他用勺子盛起一只汤圆,送到萧约嘴边,却被唇齿推拒,没能喂进去。
  薛照停顿片刻,握住萧约手腕,喊了声“陛下”:“接下来,我还要做一些欺君的事,不是欺瞒的欺,是欺负的欺。”
  萧约泪眼怔怔看他。
  下一刻,萧约就尝到一个软糯甜腻的吻。
  第96章 罚你
  脆硬的汤勺送不进饮食,柔软的唇舌却能将人喂饱。
  “既然你不肯吃,只能用这种法子来喂。”将只剩汤水的瓷碗搁置,薛照舔去萧约唇角的甜味,“我的错,为什么要伤害自身?不想殉情,为什么要绝食?”
  薛照凝视爱人的眼睛:“还饿不饿?还要再喂吗?”
  “谁要你喂!你以为我没你就活不成?”萧约咬着口腔里的软肉磨出疼痛,阻止眼泪继续往外涌,语气冷硬,“绝食又如何?饿死又如何?我要死要活都是我的自由,不关你的事。”
  “结发为夫妻,生同衾死同穴,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这样说,我心都要碎了。”薛照指腹描摹萧约仍有些缺水干燥的唇和浅浅酒窝,哑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栖梧,我回来了,别丢开我。”
  “担心?自作多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为你担心?”萧约心里又涨又涩,恨不得狠狠咬上薛照几口,抓着衣肩把人拽起来,“回来又怎样?你还有脸回来,谁稀罕你回来!岂止要丢开,我恨不得当场写封休书给你!”
  “别写。”薛照侧脸贴上萧约掌心,“要打要杀都好,别休我。我回来谢罪了,求陛下开恩,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萧约闭眼颤抖。
  肌肤相贴的热度证明眼前人还是活生生的,唇齿间的香甜化为腹中的温饱,焦躁与饥渴都得到安抚,危机也已经过去,只剩下无处发泄的委屈。
  除了乍闻死讯的那一瞬间,萧约一直坚信薛照还活着,也是凭借这种信念才能临危不乱。然而待到局势安定,萧约能够稍稍放松精神,却又发现自己赖以支撑的除了直觉毫无根据。
  计划之外的变故让萧约惶然无措,除了噩耗再没有任何薛照的消息,也嗅不到他的气味,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找不到一点他还存在的证明。
  从薛然的转述中能分析出蛛丝马迹:若是薛照预感有去无回,不会只交代寥寥数言,之所以说以后让薛然独立,是因为他要追随萧约前往陈国,自然难得再与薛然见面,兄弟二人是生离而不是死别。
  但萧约没有自信笃定分析无误,除非亲眼见到、亲手触碰,否则一切都是幻想。
  在此之前,除了承受等待的煎熬,萧约什么也做不了。
  感受着爱人的牵念,薛照没有多做解释,轻声道:“对不起,再也不会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道我这次提炼,用的是什么原料?”萧约指尖伸到凝落液滴的玻璃管口,“你能闻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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