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萧约坐在对面,看薛照低头吃东西,莫名想到两个字——
  害羞。
  死太监闪躲的目光和发红的耳垂实在稀罕,以至于萧约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生杀予夺再果断,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人,也会茫然放空,一脸局促的傻样。
  想什么呢?
  他该不会真看上自己了吧?
  虽然老爹老娘不催婚也不催生,但萧约绝没有弯的打算。
  薛照孩提时就进宫了,按理说,那种世俗的欲望是彻底扼杀在萌芽状态了,应该不会有这种心思吧?
  虽说我模样俊身段好,性格也很不错,也不至于这么人见人爱吧?萧约想。
  无声的审视仿佛化为实质,薛照将碗筷拍下:“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太狂妄。收起你肮脏下流的心思。”
  “哪有。”萧约摸摸鼻子,“你火眼金睛啊,能看穿别人心思?我什么都没想……我还没跟你要说法呢,好端端为什么把我捆起来,吓得我——”
  薛照定定看他:“别装傻。”
  这回轮到萧约眼神飘忽了,他的确猜到薛照为什么要绑自己,就跟用香模固定香篆一样。香道博大精深,香料种类繁多,富贵人家用沉檀,清雅之处用花果。
  死太监另辟蹊径,用活人。
  萧约不觉得自身有什么香味,若是有,也是每次调配新香时染上的,那都是别人的味道,不是他的。
  不过也未必是香味,毕竟薛照那个山猪吃不来细糠的鼻子只是个好看的摆设,他能闻见什么。
  我这样心地善良又从容睿智的人,什么都不做,待在这就能给人安全感,这也不难理解。
  萧约颇有些自恋地想。
  这样也好,手里拿稳了筹码,再也不是自己单方面求着薛照,真正各有所需,能和薛照好好谈条件做交易。
  薛照指背轻叩桌面:“还走神。我睡着时有没有说什么?”
  萧约回神:“啊?没有——不!”
  萧约嘴比脑子快,改口太急舌头险些打结:“有啊,你说饿说累,还说以后再也不接这样两面不是人的差事。说周围没一个好人,只有萧约值得信任。”
  薛照唇角一扯,冷笑出声:“还要脸吗?堵上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萧约耸耸肩:“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塞得不深不严,我非给棉絮呛死不可。你长这么大,说不说梦话,自己不知道?况且,我哪能真被捆一天一夜陪着你,这一碗东西有多难准备,你清楚得很。”
  薛照垂眸,他将这碗金汤鱼明惊吃完了,他偏爱甜食,这样没什么滋味的东西,即使弄得再花哨,他从前也不屑一顾。可今日都吃完了。
  大概真是饿了吧。
  “为什么给我做这个?”薛照将碗筷推开。
  萧约想起薛照沉睡时紧皱的眉头和额上的冷汗,叹一口气,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起了赵意如:“可惜姓孙的是披着爱妻之名死去的,赵夫人怕是要守一辈子寡了。”
  口无遮拦又不受约束的坏猫确实有点小聪明。
  薛照说:“你希望她再嫁?”
  萧约摇头:“人家自己的人生,轮得着我希望不希望?何况嫁人难道是什么好事?做人家媳妇,伺候公婆,给男人张罗小老婆,大着肚子去鬼门关转悠几圈?别拿吃苦受累当福气,要是当人家妻子是什么美事,男人们还会让女人们捡便宜?”
  薛照:“按你这么说,全天下的男人都是恶人,全天下没有心甘情愿做夫妻的。”
  “倒也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人家丈夫体恤公婆慈爱,苦乐相抵,便不觉得吃亏受罪。有的么,纯粹是倒霉透了。”萧约说,“譬如赵夫人吧,她分明不是个跋扈的人,却铁了心要把伺候自己的小丫头撵走,不就是怕小姑娘和自己受一样的罪?小小年纪,模样又好,要是被祸害了,真是造孽。我闻到赵夫人身上的药味了,她连把手烫烂都不怕,可见她平日里饱受煎熬。做女人难啊。”
  薛照道:“好像你做过女人似的。”
  萧约还嘴:“就不许囫囵个的男人将心比心啊?”
  不囫囵个的薛照目光肉眼可见地冷了。
  萧约不怕他,咱们现在也是香饽饽了,活体安眠药,珍稀药品得避光保存轻拿轻放。
  “我只是惋惜人生在世总是身不由己,千好万好不如自由自在的好。不幸中的万幸,她现在可以安心钓鱼,然后吃一碗金汤鱼明惊。其实到这地步,这道药膳也没什么必要。鱼惊石能定惊,但更彻底的法子是直接除掉致病源,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萧约看着薛照,由衷道,“你也挺能体谅女人的,她一定会感谢你。”
  薛照闻言目光黯了黯,没有接话。
  萧约想起先前听人说孙丰从前待郡主很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瞧赵意如的处境,为他生育后代的枕边人尚且如此,可见他对谁都绝对是不怎么好的。
  但问题是孙丰这种人面兽心又上不了台面的货色,怎么会和薛照的娘有关联呢?
  难不成……
  “想说什么就说。”薛照道。
  萧约斟酌一番,还是决定不要当面问,知道内情的人可能不多但肯定不止薛照一个。
  “你说碧波藕榭是别人送给冯燎的,谁会出手这么阔绰?要说押宝讨好,怎么看也是老二当世子更有戏。要说疏通门路,老四没权没势,想买官还不如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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