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沈渊一愣,欲盖弥彰地解释道:“相识时日久了,总会有几分了解。”
  “阿渊,我这趟来,既是为了来看看你,也是有要事求见大桓的陛下。”沈鸿神情愈加温和,夹杂着几分无奈愁绪,“朝堂之事,总是难免有分歧,纵然听你如是说,我心中仍旧忐忑,不知你可有何良策?”
  听他似乎要与自己议政事,沈渊迟疑许久,问:“兄长想求什么?”
  “桓军至今仍驻守武康,肆意妄为,惹得民怨纷纷。”沈鸿真真假假地摆出了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为梁国百姓计,我想求大桓陛下撤军。”
  关乎桓军之事,沈渊为难:“兄长,我从不敢过问大桓朝堂事,只怕爱莫能助。”
  “为兄自不愿叫你难做,只是……”沈鸿露出几分愈发明显的愁容,“我初次来云京,并不知大桓内情。你到底在此待了些日子,可知大桓有哪些说话有分量的将军,我寻机去走动走动,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沈渊劝解:“兄长,大桓将门自是忠君爱国,我们不宜过从甚密。”
  “罢了。”沈鸿摇头叹息,“虽民生多艰,可你毕竟孤身在异乡,不该叫你烦忧,我再觅良策就是。”
  不再多说什么,他便进宫去了。
  沈渊却是因他的话思绪繁杂,趁着其余使臣跟着沈鸿入宫觐见的时候,借着去后厨寻茶点的时机打听。
  梁国使团连带沈鸿在内不过五位使臣,从武康出发时却足足带了总共六十多个伺候饮食起居的仆从,另有随侍的美人若干。
  过江防时,桓军拦着不许带太多人入京,逼着他们精简了一半仆从和美人,但其中专做吃食的庖丁依旧有七位。
  此时在后厨当值的庖丁心宽体胖,白白净净圆圆滚滚的,像只煊呼呼的大馒头,见沈渊气度不凡,猜测他是哪位贵人,笑呵呵道:“小的是谢大人家的,公子有何吩咐?”
  此次梁国使团的副使姓谢,出身陈郡谢氏,作风奢靡,使团中的仆役有小半都是侍候他的。
  沈渊随口说了几样茶点,便与其攀谈起来。
  这庖丁一开始疑心他是大桓官员,还有些拘谨,后来见他平易近人,便畅所欲言起来。
  想起沈鸿的话,沈渊问:“听闻武康还驻扎了不少桓军,是不是百姓的日子也难过?”
  提起这事,正在揉面的庖丁笑开了花:“小的有个老乡是开包子铺的,在城郊。生意冷清,挣不了几个钱。听他说,自从桓军扎营,几乎包圆了他的包子,让他还发了笔小财。”
  “您说这稀奇不稀奇,小的还是头回听说军爷吃了包子要给钱的!”
  这让沈渊也有些意外,但想想段曦宁乃是治军严明之人,桓军将士与百姓秋毫无犯便也不奇怪了,又试探问:“梁国毕竟差点为桓军所灭,你们不怕吗?”
  庖丁满不在乎道:“桓军就算打进来,杀的也是宫里的贵人和那帮官老爷们,咱小老百姓怕啥?改朝换代这事儿早不稀奇了,日子不还是一样过。”
  沈渊提醒道:“覆巢无完卵,你毕竟是谢家仆,若是你家主人被杀,你怕是也难独善其身。”
  “嗐!”庖丁洒脱地摆摆手,“到时候我就赶紧跑呗!我一个做饭的,谁能把我当盘儿菜啊?挣几个月钱还要我玩命不成?”
  闲话的这阵功夫,庖丁已经把几碟样式漂亮的点心上锅蒸了,腾起的热气熏得屋子闷热。
  沈渊掏出一袋碎银递给他,叮嘱道:“此言到底不妥,你知我知,莫再与旁人胡说。”
  “好嘞!”见胡咧咧几句就有银子赚,庖丁脸都笑开了花,“您放心!”
  一高兴,他好奇心更盛:“您也是大桓鸿胪寺的官,来这儿公干?”
  “不是。”沈渊摇摇头,“我来见我兄长。”
  庖丁接着问:“您兄长是……”
  沈渊如实道:“世子。”
  庖丁一时想不起来大桓哪个世子来了怀远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怀远驿里面唯一的世子就是他们梁国的,登时大惊失色,就要伏地认罪。
  沈渊忙扶住了他,温声安抚道:“放心,我不会与任何人乱说,你只当是与我随意攀谈了几句。只是我不明白,你口中的桓军似乎算不得恶人,为何世子会对其不满?”
  庖丁犹豫了一下,小心揣测道:“小的听府上人说,驻守武康的桓军将军是个大老粗,脾气不好,逮着谁骂谁。朝堂上的人,包括世子和梁王,都被他指着鼻子骂过。贵人们讲礼数,怕是会觉得如此太过粗鲁无礼了吧?”
  见沈渊若有所思并不多言,庖丁又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他们背地里也没少说您的坏话,可见入不了那帮贵人的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渊未再多说什么,吩咐他等点心好了叫人送到世子院里。
  贵人不踏贱地,这是沈鸿心中一以贯之的想法。
  他自然是想不到,沈渊会去找一个庖丁闲聊,一路上只在想觐见后该如何周旋。
  虽然背地里段曦宁提起沈鸿常出言不逊,但正式会面了却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十分平常地寒暄了几句。
  沈鸿虚与委蛇地客套许久,发现对方似乎总能绕开他想说的话,无奈之下干脆开门见山,道明用意:“陛下,两国休兵已有些年了,驻扎在武康城的桓军,是否也该归国了?”
  自梁国与大桓议和之后,段曦宁撤兵前就令大将韩新柏率重兵驻扎在武康城,美其名曰拱卫武康安危,如同楔子一般牢牢镶嵌在梁国腹地,让他们行事处处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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