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云绥一愣。
  其实不合时宜,但林薇的每一句质问都让他回想起一个鲜明的场景。
  “说不清了。”他背着的手揣进口袋里,掌心一片冰凉。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改不了了。”
  过快的心跳被一记铁拳砸住,濒死挣扎,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铁块。云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想吐。
  他已经顾不上难过了。
  过载的绝望告诉他,这条被美好粉饰的独木桥走到头了。
  “别逼他,妈,我求你。”他背抵着墙,躬身垂着头,咬牙恳求,“他还在住院,你不要……”
  “行。”林薇仰起脸把眼泪锁回眼眶,深吸一口气,“他不走,那你走。”
  “反正他一年以后还要从美国回来,不如我现在就把你送走。”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没再看儿子一眼,径直向门口走去,“你爸马上过来,你给我老实呆在这里,哪都……”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打开了。
  迟阙还穿着病号服,只匆匆披了个外套。
  “阿姨。”
  他眼中堆着成簇的红血丝,苍白的脸颊因为低烧发红,声音沙哑:“我走吧。”
  “闭嘴!”云绥抓住他的袖子低喝,“跟你没关系瞎搀和什么!”
  迟阙把来势汹汹的咳嗽压下去,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和阿姨聊两句,你先回去。”他捏了捏那只冰凉的手,把人从门口推开,“听话。”
  云绥毫无防备,被他推得一趔趄。
  病房门在他面前“啪”的关上,里面的人决绝地上了锁。
  他连忙扑上前趴在门边,努力想听清里面的谈话内容,却只获得一片寂静。
  里面的人像是刻意放低了声音,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出。
  云绥不死心,努力把脸贴在门缝上。
  夹缝里的丝丝凉风将熟悉又虚弱的声音送进他耳中。
  “我保证,在我完成所有学业之前不会回来。”
  云绥的血冻住了。
  濒死挣扎地心跳终于在宣判下认命,他无声地干呕着,贴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下来,抱着膝盖蹲下。
  看热闹的人像是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两个闭上嘴,若无其事地回到门里。
  走廊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静,听觉像是被什么人恶意放大。
  “是我故意勾引他的,我是什么人,您清楚。”
  “国内外环境差异很大,他突然被丢过去会生活的很痛苦。”
  “咳咳,我已经习惯了。”
  云绥不敢再听了。
  捂住耳朵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断裂声。
  可能是从脑海传来的,也或许是心底。
  不重要了。
  走廊里余下的阳光从他脚边一点点撤离,窗外不知何时飘来一朵厚实的云。
  他转了转门把手,锁芯发出拒绝的“咯噔”声。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他们的关系如此脆弱。
  门一关就彻底断了,不管多用力都只能等人施舍。
  他松开手,把脸埋进臂弯里。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咔哒”一声轻响。
  云绥赶忙站起来,僵麻的腿却直直往前摔。
  一双手在他倒地前接住了他。
  手的主人很快地把他往前按了一下,云绥来不及反应,就被林薇抓住肩膀。
  “走!”林薇粗暴地拉开他,力气大的出奇。
  云绥被她死死拽着袖子,另一只手却紧抓着迟阙的手。
  三人微妙地僵在原地。
  “回去吧。”迟阙温柔地晃了晃手臂。
  云绥动了动唇,干涩的嗓子却慢半拍的没能发出声音。
  掌心骤然一空,他被面前人轻轻甩开,惯性致使他往后倒退。
  “对不起。”他听见迟阙几不可闻的道歉。
  林薇拽着他的胳膊疾步离开,像是生怕他们来得及告别。
  途径楼梯拐弯口时,云绥悄悄回头。
  迟阙还站在病房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他一回头就掉进了对方的目光里。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温柔地注视着他,却似乎比往日更加用力。
  像是要用目光把他刻进记忆里。
  那一眼转瞬即逝,距离被越拉越长,他不确定那双眼里闪过的到底是不是泪光。
  第104章 十五天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云绥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小麦穗拉花被他吸得变了形,扭曲又可怜。
  林薇将他带回来的当晚就在房间门口安装了红外线报警器,只要云绥踏出房门一步, 刺耳的报警声就会响彻整个房子, 只有管家送饭时他才能见到除他自己以外的人。
  手机平板电脑一概扣押, 甚至连房间电视都被断了信号, 有的只是摆在书架上的书。
  意识到房门换了新的隔音材料后, 云绥便彻底放弃反抗和争辩了。
  林女士专横地捂住了他的嘴。
  除夕夜时, 云绥躺在床上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礼炮声。
  落地窗的视野很好,能够看到礼花一簇簇窜上天炸开,然后沦落成暗淡的火星。
  只耀眼夺目了两三秒就散的彻彻底底。
  窗子上了锁,怎么推都纹丝不动,他只能趴在玻璃前欣赏烟花消散在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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