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吴深接旨后不敢耽搁,见过了父亲便立即快马加鞭赶往驻地,在半路碰到杜云瑟,带了他一程路,让杜云瑟比预计早到了几天。
  “文先生被软禁在自己府上,除了不能出行,不能与外界通信,其他方面与以往无异,你可以放心了。”吴深说着,去看路边一个罩着雨棚的香火摊子上的东西。
  “就算不亲自去,也让我买些祭品,聊表心意。”
  吴深见惯了好东西,不太看得上漳县摊子上粗糙的香火纸烛,眼睛扫了一圈,只有摆在正中间的手画的祭纸勉强入眼。
  “这种祭纸——”吴深突然顿住。
  吴家被抄家后一贫如洗,吴深被任命为总旗时,和任命文书一起送来的还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他怕家人受苦,离京时全交给了父亲,此时身上只剩下三百多文钱,是预备着一路上用的盘缠。
  吴深以京城的物价估算,觉得这种手画的祭纸少说也得七十文一张,再买些纸钱和瓜果,没有一百文拿不下来。
  杜云瑟知道他的底细,“你如今囊中羞涩,不必买这些,有心就好。”
  吴深觉得脸上没面子,非叫来摊主问,一问吓了一跳,被他看上的祭纸一张居然才卖十五文。
  “这是今年卖得最好的祭纸,两三天就卖出去了三百多张,明天是清明的正日子,估计还能再卖不少,我们东家这两天一直守着画师出画呢,您再不定下,今天剩下的货可要卖完了!”
  摊主说话的功夫,就来了一位富家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一口气买了六张祭纸,说是要给祖宗们一人烧一张。
  吴深惊讶地问杜云瑟,“云瑟,你老家物价怎么这么低?”
  杜云瑟摇头,漳县请人画图的价格在五十文左右,他也不明白这种祭纸为什么卖这么便宜。
  “给我来两张,再挑好的纸钱和瓜果包上一包,你们的笔墨在哪儿?”
  吴深借用摊子上的笔墨写好祭纸,把打包好的东西一起塞给杜云瑟,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舒了口气。
  他和杜云瑟认识几年,关系不错,如今两人都被太子结党疑案波及,更是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吴深为人最讲义气,他觉得就算手头再困难,他也于情于理都该买些祭品表示一下心意。
  “对了云瑟,你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啊?”杜云瑟一向沉默寡言,吴深之前都没机会问这些事。
  “我父亲是独子,母亲是外省逃荒来此的,祖父母去世多年,家中只有幼弟幼妹,还有未婚夫郎。”
  “你已经定亲了?”吴深挑眉。
  杜云瑟平静地说,“六年前家母为我定下的,一直在我家中。”
  吴深笑道,“我都不知道这事儿,真想看看那些想招你当东床快婿的人家听了后是什么表情。”
  杜云瑟摇头,“我从未隐瞒过此事,只是有些人家不愿放弃。”
  吴深倒也明白那些人家的心思,反正只是一个乡里的童养夫郎,修书一封退亲即可,不碍什么事,可杜云瑟就是不答应。
  “我说,未来嫂子长得好看吗,学问如何,能吟诗作赋吗?”吴深揶揄。
  杜云瑟面色如常,“我从未见过他,乡下艰苦,他应该没有机会识字。”
  吴深啧啧了两声,“我还以为你们这种文人才子都爱知书达理的绝代佳人呢,你倒是好,跟个道士似的,就没见你对美色感兴趣过。”
  杜云瑟看了吴深一眼,“结亲应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重要的是品性和康健,你过于看重皮囊,反而会一叶障目错失良缘。”
  “行行行,我知道了,不该说你未婚夫郎的。”吴深调侃不成,反被杜云瑟教育了一番,只能举手休战。
  吴深牵着马和杜云瑟向县城里面走去,打算找家客舍休息半天,吃些东西,好继续赶路,走着走着,吴深突然停下脚步,剑眉紧蹙。
  “刚才过去的那辆骡车不对劲。”
  吴深虽然是吴定山的老来独子,但吴定山从没有因此娇养过他,自幼勤学苦练让他不但武艺高超,还耳目过人。
  杜云瑟侧眼看向那辆在他们身后十几米外停下的骡车,也看出了些端倪。
  微雨天气,这辆装满大箱子的骡车上面却没有盖油布,仔细观察,一些箱子不起眼的角落还开了几个铜钱大小的洞,像是专门留着给活物透气似的。
  “那些箱子里有活人。”吴深压低声音给杜云瑟说,“应该是拐子。”
  有的人牙子不愿出钱,或收不到好货,便会偷偷拐了好人家的儿女运到千里之外卖出,裕朝律法严惩此事,却依旧屡禁不止。
  见骡车停下后,路边一座不起眼的小院的门突然打开,走出几个健壮男人卸下那些箱子搬进院里,杜云瑟拉着吴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前走。
  “他们人多势众,拿你的任命文书去县衙调集衙役抓人。”
  吴深不是鲁莽的性子,没有非要自己一个人冲上去逞英雄,“我们快点,当心这群牙子跑了。”
  县令与总旗一样是正七品的官职,但裕朝文官地位高于武官,所以吴深见到漳县县令后先行了礼,再急急说了人牙子的事。
  县令王楚慈在漳县任职多年,深恨拐子之事,他知道事情紧急,没有寒暄也没有推辞,直接点了十几个衙役跟着吴深去拿人。
  半个时辰不到,那群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馅的牙子已经被抓到了公堂,箱子里的人也被放了出来,是一个被迷晕过去的十七岁的小哥儿,院子里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哥儿,都容貌清秀,眉眼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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