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梁也思忖很久,沉声问:“好学生,你要养我一辈子吗?”
“一辈……”杨今身体僵了片刻,抬起头小心向他确认,“你是说,一辈子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儿吗?”梁也弹了弹他的脑门,又正色道,“一辈子太长了,不论是你还是我,都需要学会自己养活自己——当然,我更需要。”
“你爸爸的钱,你放在那里不运作,终有一天会花完的。”梁也认真地对他说,“你也应该想一想,你准备拿这些钱做什么,未来你父亲去世了,会不会有人来争夺?”
“你可能……对这些问题还不太敏感,但什么东西一旦和钱沾上关系,就会变得不单纯。如果你父亲随时可能离世,那你更要提前准备好,明白吗?”
没有戴眼镜,杨今眼里的水雾让他显得毫无棱角,他说:“那我把钱给你,我投资你,你来帮我运作,这样不就好了吗。”
梁也又弹他脑门儿,“不许给我。你真是小傻子么?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呢?万一我把你钱卷跑了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杨今认真道:“当然有,正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这样,才想要把钱给你。”
随后垂下眼,失落地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怪不得不信任我,防备我,遇事也不和我说。”
又绕回来了。执拗的孩子听不进人话,真够轴的,真够倔的。
没辙,谁叫他就喜欢杨今这股劲儿呢。
“好了,祖宗,别纠结这个了行不?”梁也换了个话题,“你爸爸回来了,你晚上不能在我这儿了吧?”
“嗯。”
“什么时候要回去?”
“不知道。”杨今收紧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不管,再抱会儿。”
梁也轻笑一声,没拿眼镜那只手单手搂紧他,“不嫌我有酒味儿啊?”
怀里的人安静了会儿,才回答:“今天不嫌。但是下次再喝,就会嫌了。”
他声音劲劲儿的,似乎是在进行威胁。但是落到梁也耳朵里就柔软成一片,很像一只小兔子说,我生气啦,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你分享胡萝卜了!
梁也没忍住又笑了一下,对杨今说:“好,不喝了。”
安静了一会儿,杨今又问:“梁也,你说的一辈子是真的吗?”
梁也逗他:“假的。”
杨今立刻从他身上起来,怒目看他。
“真的。”梁也把人摁回怀里。
杨今一向是很认真的、较劲的,追问道:“那你撒谎怎么办?”
梁也像哄小孩儿一样,又像在发誓,说:“要是假的,就罚……未来的某一天,我再也找不着你、见不着你,你在我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行不行?”
第42章 梁也是混蛋!
梁也的承诺在杨今耳畔一直回荡,回荡到下一个冬天。
北风从西伯利亚高原袭来,长驱直入,哈尔滨又冷下来,工厂烟囱冒出的白烟比夏天更加清晰可见,白烟连成一片,构成这座城市的灰蒙蒙的萧瑟轮廓。
杨今进入高三。
为了考进工大,终日伏案于桌前学习,他觉得自己眼镜度数可能又增加不少。
杨天勤说要他学葡语,就真从工大外语系里找了个葡语老师,一周五天上门给他讲。杨今的学习时间被挤占,只能葡语课后再挑灯夜战。
某天放学。
姚文静参加了奥数班,马上就要到省里去比赛。放学后请教了杨今一道她解了一天都解不出的空间解析几何。杨今拿来看了十分钟,就解出来了。
姚文静赞叹道:“杨今,你好聪明啊!你没上过奥数课都能解出这道题。”
杨今收拾书包,回答:“这题主要是空间想象力,我恰好比较擅长,你如果拿别的问我,我可能也不会。”
姚文静说他谦虚,又问:“你为什么不参加奥数竞赛呢?竞赛获奖了可以保送,工大很多好专业都收竞赛生的。”
杨今沉默片刻,只是回答:“家里有别的安排。”
其实若非杨天勤阻止,他一定也会报名参赛。但奥数班暑假时要封闭集训,那时杨天勤在家,杨今没办法瞒着他偷偷去。
死亡真是神奇的东西,让他们母子去澳门的事情,杨天勤拖了一辈子,柳枝桂盼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杨天勤知道自己要死了,才提上日程。
杨今明白自己现在没有与杨天勤叫板的资格,只好明面上顺从杨天勤的安排,学习葡语,申请澳门的学校,背地里准备高考,计划等填报志愿时再鱼死网破。
出了学校,杨今和姚文静说再见,往工大胡同走。
今晚葡语课老师临时请假,上次见梁也已经是一周之前,太久了。
最近每次见面梁也都会把他抱到里屋的小沙发上,让他坐在他腿上,像树袋熊那样拥抱,偶尔还会亲吻他的额头。
冬天来了,这样抱着很温暖,所以很想要应该也不是什么不堪的事情。嗯,不是的。
虽这样想着,杨今还是把发烫的脸埋到大衣领口里。
工大胡同。
杨今走到店门口,却发现店关着,没有人。
“哟,这不是寸头的小对象吗?”
忽然一老头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今吓了一跳。回头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朝他走来。
杨今没见过他们,疑惑道:“你们……认识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