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聊一聊治疗的作用吧。”蒋浔之说,“很应景。”
“电休克疗法因人而异,运气好的话会彻底治愈。你现在忘记那段糟糕的经历了吗?”
小护士看蒋浔之的眼神有些茫然,换了种直白地问法:“或者说你忘记那个人了吗?”
蒋浔之知道这是沈韵送他来这里的目的,所以他必须配合“痊愈”。
“你说谁?”蒋浔之笑了笑,“我最近很多人都记不太清,我现在最熟悉的人是你。”
“你刚才说我长得像谁?”
蒋浔之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眼熟。”
护士认真看了看他,不知道这话里的真假。医院里都传这个男人是燕城来的高/干/子弟,他们这里什么病人都有,但少有这个阶层的子女被送过来,她猜测大概是个不受宠的小儿子或者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沈先生,您现在需不需要用点下午茶?”护士耐心地问。
“我想睡觉了。”蒋浔之的声音透着一丝倦怠。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
目送护士出去的背影,蒋浔之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早在看到护士眼角的那颗痣时,他就逐渐清醒。更准确的说,他现在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醒的,只有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那几个小时会记忆混乱。
毕竟只有牵扯到陈靳舟,他才会丧失理智。
那天在沈韵屋子里犯了病以后,等他清醒过来就已经到了这里。看来这次是真的触到了母亲的逆鳞。
原来这么多年,母亲最在乎的只有蒋家的声望和名誉,为此不惜把亲生儿子送进精神病院。
真是可笑。
他必须要离开这里。
护士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的,刚才又叫他沈先生,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现在不在燕城。
沈韵应该是给他安排了个假身份,把他扔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城市,毕竟父亲还在首都任职,一旦亲生儿子被丢进精神病院的丑闻传出去,无疑成为对家手中的把柄。
他开始认真环顾这间病房,屋内没有任何尖锐状的物件。
这里的每一间病房都安装了防盗窗,他徒手掰过一次,牢不可破。
他记得医院每周五下午会有例行周会,大部分护士和医生都要参加。
只要挺过上午的电击治疗,就能从二楼厕所的半开窗那里跳下去,逃往外界。
他每天按部就班地治病休息,偶尔和护士插科打诨、谈天说地。
他思维活跃,这是这儿病人们的通病,但他讲了很多护士从未听说过的新鲜趣事。
也比大部分病人听话懂事。
她们的工作本就枯燥无趣,因此照顾“沈先生”倒成了一件美差。
“所以你的猫现在安顿在哪里呢?”
“一只在家里。”蒋浔之声音低沉,“另一只跑了。”
“为什么跑了?”
“是我不好。”
“你虐//猫了?”
闻言,蒋浔之抬头看她,眼神里流露出自责和痛苦。
护士不再问了。
等下午她来送药的时候,蒋浔之指着自己下巴上长出的一层浅浅胡茬,问她借剃须刀。
“我没有这样的东西。”护士笑着说。
“刀片呢?或者——”蒋浔之看她精致细长的眉毛,“眉刀也行。”
护士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略显疲怠,他眼神迷惘,形同躯壳。
她终是不忍:“不能告诉别人。”精神病院不能出现这样的东西。
对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下巴上的那层短小的胡茬消失了,但那张脸却没有更显生机,反而愈发苍白。
周五上午。
手术室一如既往地冰冷,蒋浔之躺在狭窄的床上,脑门上贴了电极片,医生说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他像往常许多次一样,配合地闭上眼睛,有个很粗的针头扎进他的手臂,一点点把配好的麻药推了进去。
……
整个过程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再次睁开眼,他坐在轮椅上,对面洁白的墙上写着“清醒区”三个大字。
“沈先生,我们回病房吧。”护士说。
“我姓沈?”蒋浔之喃喃自语。
护士微笑着点点头,病人刚做完治疗的时候会忘记一些事情,这正是电疗的目的所在。
蒋浔之拍了拍脑袋,只觉头痛欲裂。
“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护士推他离开这里。
一路上蒋浔之看到周围很多穿着病号服的怪人,他们看起来像被挖掉了脏器的木乃伊。
又回到白茫茫的“棺材”里。
“我们回病房了。”把他安顿好后,护士甚至贴心地帮掖好被子,“睡会儿吧,晚点我来给你送饭。”
蒋浔之麻木地点点头。
“你还需要它吗?”护士走之前突然转身,指着下巴示意他。
蒋浔之愣了下,又下意识点点头。
“那晚点把眉刀带给你。”
等到护士离开,蒋浔之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后知后觉地起身下床。身上的麻药劲还没过去,只得扶着墙一步步走进厕所。
他看着眼前的自己,走到镜子前扬手脱掉上衣,看到心口处刻着的一只小猫。
他强迫自己快速唤醒所有记忆。
镜子里的蒋浔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温柔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