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你都能托她引你入宫,真觉得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奚吝俭忽然有些看不起米阴,“总管看起来也怪会逃避的,原来是把这点情绪泄到孤身上了。你知道我母亲在密谋什么,她何时真正发过纯粹的善心做什么?你早该发觉的。”
  阮氏是皇后身边的人,母亲想除掉她很久了。即使那时自己年幼,也知道母亲对待不同人,面上的神情是不同的。
  不过也是自己那时太小,而今才弄清米阴所作所为究竟因何而起。
  米阴攥紧了衣袖。
  “……即使如此,奴婢也不后悔。”他道,“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终究是娘娘救下了奴婢。如今玉玺在殿下手中,奴婢的任务也算完成,殿下该当相信奴婢的忠心。”
  奚吝俭眼里陡然溢出杀意。
  “任务?”他扬声道,“怎么,这任务,难道是我母亲给你的不成?”
  “自然是。”米阴说得理所当然,“这是娘娘的遗愿。”
  “遗愿。”奚吝俭点了点头,“遗愿。好。你告诉孤,她为何而死?”
  米阴眉尾动了动。
  “广宁宫走水,这是谁都不愿看见的事。”
  “你是想说我母亲死于大火?”奚吝俭往前逼近一步,“是这样么,米阴?”
  米阴的心登时提了起来。
  “殿下还知道什么?”
  “全部。”奚吝俭立即答道,“孤在给你留有全尸的机会。”
  米阴沉默片刻。
  “原来你那时也在……娘娘是先皇赐死的。你知道先皇对娘娘家做过的事耿耿于怀。”他缓缓道,捏紧了指节,“一场大火,正好把白绫烧得干干净净。”
  “先皇赐死……对么?”奚吝俭玩味地笑了笑,“米阴,孤说过,孤知道全部。”
  “这就是事实。”米阴的声音抖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
  奚吝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掌心。
  上面的疤痕早已恢复如初,生长出新的皮肉,摸上去也与其他地方再无二致。
  只有他自己记得,当时妄图将白绫从母亲脖颈上扯下来时,柔软的丝帛从没有那么扎手过,如此疼痛,将他的掌心硬生生磨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一开始孤也是这么想的。”
  奚吝俭眼里的温度烟消云散。
  “直到孤后来发现广宁宫内那具本该烧焦的尸体,是传口谕的太监。”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那么着急动手,“而那条口谕没有出现在记录册上,本该下口喻的先皇那时候更是在和新宠逛着花园。”
  “米阴,设计让我母亲吊死的人,是你。”
  第93章
  米阴喉结动了动,幅度相当微小,一晃神,便恢复了常态。
  “奴婢没有理由害娘娘。”他道,“殿下知道这点。”
  “你当然不觉得是在害她——”奚吝俭陡然间提高音量,“不,你很清楚。只是你觉得你的理由充分罢了。”
  见奚吝俭似乎已对个中缘由了然,米阴也不再辩解。
  “殿下既然知道,就该明白娘娘的牺牲,都是为了成全殿下。”他的话里带上了些不解,“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却本该属于殿下的位置?若说殿下是个极其重礼之人,恐怕殿下自己都不信。”
  “牺牲?”奚吝俭冷笑一声,“什么叫牺牲?她被你不明不白地骗了去,吊死自己,这也叫牺牲?”
  米阴没有解释。
  他当然解释不了。奚吝俭说得一切没有分毫差错。
  但他可以接话。
  “奴婢以为,这样可以更快地完成娘娘的愿望。”他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这是娘娘唯一的愿望,她说过她愿意倾其所有。奴婢只不过是推了娘娘与殿下一把,没想到殿下完全没有怪罪先皇的意思。”
  他幽幽叹了声气:“是奴婢心大了,当时没能探明缘由,原来是殿下早已知晓真相。”
  米阴的反应平淡,让奚吝俭想起自己少时初入边疆,听不懂他们方言,他们也听不懂自己说话般的无力。
  “罢了。”他最终道,“既然玉玺已经在孤手上,想来总管的任务也该完成了。”
  “没错。”米阴脸上隐隐露出笑容,“奴婢终于可以去陪娘娘了。”
  他的袖口翻出一把尖锐的小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划去。
  奚吝俭对此早有预料,立即出刃打在他手腕上,小刀应声而落。
  “死得太痛快,孤可不满意。”
  连死亡对他来说都成了幸福之事,奚吝俭可不想就这样便宜他。
  “殿下想惩罚奴婢……当然可以。”他咯咯笑了两声,“比起娘娘的痛苦,奴婢受多少都不算数。”
  奚吝俭无聊地吐了口气。
  就在他移开目光的一瞬,忽然察觉什么,瞳孔倏然放大。
  米阴的笑声戛然而止。
  疼痛自他背后传来,他费了些力气才转过头去。
  “朕可是皇帝……”
  宽大的龙袍早已被红红白白各种颜色染得泥泞,布料与血肉缠在一起,奚宏深一步步把它们都拖了出来。
  米阴难以置信地望向宫内。
  奚宏深他还不清楚么,留下几个太监宫女足够制服他了,何况奚宏深身上还是带着伤的。
  可如今,那几人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宫殿内一片狼藉。
  奚宏深同样如此,看得出来要脱出那几人的阻拦已是用尽浑身解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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