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之敞本就听自家主子的,忙不迭回道:“呃、大公子!世子还是和昨日一样,小的给世子收拾一下!”
  门外传来一声幽幽叹气,苻延厚已经在反复催促。
  苻缭听见脚步声愈发远了,才彻底松下一口气。
  之敞挠着头,目光把苻缭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支支吾吾。
  “公、公子,你怎么……呃、呃……”
  苻缭知道他不敢把话说明白:“怎么突然活了?”
  “哎!公子哪能如此作践自己?公子是怎么醒来的,身子可有哪儿不舒服?为何不让小的告诉二位公子?侯爷也可担心公子呢。”
  “嗯——”苻缭眨了眨眼,“明日本公子可不就要和璟王比试?本公子已有对策,准备给他们一个惊喜,你只管保守秘密就是。”
  事到如今,没办法也要有办法。
  “哎,公子!”之敞眼里突然冒光,“公子当真有办法了?可小的看公子昨日还未醒……难、难道,公子真的向龙王爷寻得办法了!”
  苻缭哑然。
  “龙王爷又不管地上的事。”他轻轻弹了一下之敞的额头,“现在先和我上街。”
  之敞不解:“上街做什么?”
  “秘密。”苻缭带上帏帽,“说了就不灵验了。”
  “咦?”之敞不知这帏帽是从哪来的,但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走,“不能说?那果然是……”
  苻缭失笑:“跟上。”
  苻缭重回大街时,之敞跟在后面小声念叨:“公子,这缺口什么时候有的,小的在府里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呢。公子,是不是龙王做的?然后龙王爷和公子说不能说出来……”
  长长的咕噜声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饿了?”苻缭看向摸着肚子的之敞,“那先吃点东西。”
  他指着一家馄饨铺:“就这儿吧。”
  之敞为难道:“公子,上街难道不是有要事办?何况小的怎么好意思……”
  “相信本公子。”苻缭率先迈开步子,到馄饨铺坐下,“要一碗馄饨。”
  其实上街只是为了打探更多消息,这样的食铺本就是个好地方。
  苻缭一开始便打算旁敲侧击,虽然希望渺茫,却也比真的靠骑术比过奚吝俭的几率大。
  “公子……”之敞小心提醒道,“公子你不知道,那大官人最近心情不好着呢,就连刚回京的吕官人,他都敢送、送人上路!”
  苻缭眉尾微微一动。
  这件事他没印象。
  “这是何事?”他问。
  之敞吹了吹热乎乎的馄饨:“吕官人呐,前年出任知司州事,最近才回京。结果他司州带回来的小妾生了个儿子,他老婆没儿子,小妾就闹着让吕官人休妻,把她扶上去。”
  “且不说宠妾灭妻本就犯法,吕官人品行端正,自然是严词拒绝。”之敞压低声音,“大官人知道后,竟然命令吕官人照做!”
  苻缭眉心一紧。
  他知道奚吝俭的目的。但这样做,寒了天下耿介之士的心不说,还会惹人效仿。
  “然后呢?”他问。
  “然后?吕官人不从,被杖责三十。这是真犯了宠妾灭妻罪才要挨的。现在倒好,反过来了。”之敞声音越说越小,“三十下,不死也别想活着啊。这不,拖回家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苻缭揉着眉心,好不容易揉舒展了。
  “官家没什么动作?”
  “官家……哼,官家估计光顾着玩呢吧,一小孩儿,哪惹得起大官人?”之敞耸耸肩,“倒是提携过吕官人的,那个礼部的徐官人,也只能谴责一下,谁敢真的动他?”
  “礼部?”苻缭琢磨了一下,“文官……旧党?”
  “可不是?要小的说,这一看就是两党起矛盾,吕官人被拿来祭刀。有人说是那大官人起邪心了,这居然还有人信!”之敞一口舀了两个进嘴里,“也不看他周围就没见过女人,男人倒……”
  之敞眼珠一转,猛地咳嗽几下:“哎呦烫烫烫……”
  “慢点,不急。”苻缭失笑。
  之敞感慨:“少爷你不懂,我这是习惯了,当年那兵荒马乱的,晚一点东西就要被人抢走,不快不行啊。”
  苻缭扫了眼他的腿,默了会儿。
  “这事就这么算了么?”他问。
  “人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可惜吕夫人,没了丈夫也无心开店,听说近日就要回娘家了。”
  “开店?”苻缭疑惑。
  “是啊,开了个布庄,叫缎绫阁。”之敞口齿不清,手往苻缭身后一指,“就是那家。吕夫人啊,好人。常常布粥,可端庄了,总穿长袖长袍,头上戴那么多东西,走起路来一个都不带晃,连袖子都是正正好好,和定住似的!”
  苻缭摸了摸身上袖袍。
  “这么热的天她也如此?”
  “是啊。听人说她应该是身体不好,和公子一样。”
  说罢,他意识到不对,连忙转了话题。
  “小的是说,吕官人常关照吕夫人,真是一段佳话啊。”之敞灌下汤,一抹嘴,“爽!”
  苻缭轻轻“嗯”了一声,回身,眼眸在缎绫阁的牌匾上流连片刻。
  “吃完了就回府吧。”苻缭付过铜钱,对之敞道。
  之敞咂咂嘴:“啊,不是刚出来?”
  “嗯,已经够了。”苻缭嘴角微微勾起,“你想知道我如何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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