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
  “怎么能让世子的心上人受罚?”奚吝俭似笑非笑,“他知道了不得又到府里闹上一番?”
  季怜渎目光动了几动,没有说话。
  世子骨子里的愚蠢和轻慢可不是那么好装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何况高贵的世子,哪能记住平民百姓之事。
  那个从小认识,说是喜欢自己的世子,从不记得自己生辰。
  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双脚常年是冰冷的,还愿意给他拿药。
  他阻止奚吝俭时说的话像是央求,却没失了自尊,仿佛自己真的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密友。
  季怜渎咬牙,俊美秀气的脸蒙上一丝阴霾。
  ……新的变数难以控制,将来必然碍事。
  奚吝俭瞥了季怜渎一眼,一瞬便厌恶地不愿再看。
  他想起对上苻缭视线之时。
  宽远深邃,平静得像潭深不见底的,将要凝固的死水。
  丢几块石子试探,澄澈的水面漾起小小的波纹后再无动静,连水花都没扑腾一下,好像自己的举动在这万顷之泊眼里极其幼稚。
  让人恼火。
  想破坏这份沉静,搅浑这汪湖泊,教沉静的水域掀起万丈波澜,永不得安宁。
  他想看看这湖有多深厚,里边究竟藏了什么玄机。
  不过——
  奚吝俭嘴角微微动了动,转瞬即逝。
  “上轿。”他对季怜渎道。
  后者握紧双拳,一言不发地照做。
  待车帘完全放下后,奚吝俭又唤:“孟贽。”
  太监躬身。
  “彻查明留侯府。”奚吝俭道,“三月内的变动,一字不差呈交。”
  “是。”孟贽应声。
  奚吝俭微微颔首,又道:“殷如掣。”
  侍卫抱拳。
  “去试探苻缭。”
  他摩挲着扳指:“孤今夜就要结论。”
  想起世子快步上前,因牵动伤处而蹙眉的清瘦面容,他动作稍有一停。
  “倘若他真是个冒牌货——”
  白玉般未历磨难的肌肤,在突出又脆弱的地儿深深留下自己刻进的印子,鲜明得让人挪不开眼。
  如同他虚弱的声音里带着无可置辩的韧性,苍竹般坚贞。
  偏生被旁枝末节裹挟。
  手上的摩挲陡然变快,似是有些烦躁。
  “别留。”
  第3章
  苻缭抵在门后,双手不听使唤地发颤。
  方才的惊惧教他犹如被扼住脖颈,此时才劫后余生般断断续续地喘着气,尝试理清自己如今的处境。
  夕阳渐落,温暖的余晖透过门上油纸微微打亮正对着的圆桌,方才放在那儿的药瓶已经不见了。
  苻缭缓过神来。
  季怜渎能收下便好。
  他的双手交握,不自觉举到面前哈了口气,又机械地垂下。
  明日,城外的平关山。他与奚吝俭比试之地,那里有最险峻的平关道。
  传闻奚吝俭第一次挂帅时,敌军已经攻到平关山,他临危受命,不料首次出征便节节败退,惹得天下人均以为这个草包皇子只会纸上谈兵。
  就在百姓的叹息与敌军的自负中,奚吝俭一人诱敌深入,以身做饵,凭借高超的骑术在又窄又陡平关道上驰骋,诱引大批敌人滚落坠崖。
  待敌军发觉不对时,退路早被堵死。
  人们方知璟王诈降,不费一兵一卒便使要攻破京州的敌人尸骨无存。
  更何况,奚吝俭已经从自己的言行里发觉出不对。依他的性子,这样不安分的因素,大抵是越快抹杀越好。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化解这燃眉之急?
  “大哥,你又来做什么?你日日都来,难道他还真能醒不成?”
  门外忽然的争吵声打断苻缭思路。
  “延厚,怎能这样说话?”被质问的男人话中带着忧虑,“我放心不下,来看看阿缭,你也要责怪我了?”
  被换作“延厚”的青年气势弱了些,嘁了一声:“可你还答应我今日带我去斗蛐蛐,可不能反悔,再不去就收摊了!”
  苻缭了然,这是原主的庶兄苻药肃与原主的嫡弟苻延厚。不过原文对其家人描写甚少,他不清楚这家人具体关系。
  “这……”苻药肃犯了难,“可我还不知阿缭今日如何。”
  暂时不能暴露。
  苻缭捻着指腹,正准备回床铺装晕时,忽地听见另一种脚步声,似是忽浅忽深的,教他以为是过度紧张产生的错觉。
  “哎,大公子、小公子安!”听起来是府里小厮,脚步声没有停下,“小的就先进去伺候世子了!”
  声音愈发靠近,已经来不及躲回去了。
  苻缭静静靠在门边。
  “吱呀”一声,黑影遮住暖黄的辉光,小厮朝着床铺方向看去:“咦……”
  苻缭趁机在他身后把门关上。小厮听见响动,忙不迭转身去看。
  “公子——唔!”
  苻缭直直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手势。
  小厮似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倒也没反应。
  “之敞。”苻药肃唤道,“阿缭如何了?”
  之敞是原主的贴身小厮,曾在北楚分裂时被征,因此跛了一只脚。
  难怪走路声是是一浅一深的。
  苻缭盯着之敞,微微松开手,示意他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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