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木匠展开画卷,不由嗬了一声:鱼鳞锦宝相花,缠枝葡萄并蒂莲,好啊!这山里是有喜事了!
  管事的并不多话,只嘱咐道:虽然是半夜下饭馆的急茬活儿,但你万不可敷衍凑合,大件嘛要黄梨木,小件用紫檀,宝相花里镶嵌的宝珠回头我再给你送来,另缺什么,你列一张单子给我送去,不拘多少银子,也不怕难得,只要世上有的,总能寻来。
  木匠闻言忍不住问:这么大排场,是哪位仙长的喜事啊?
  啧,切莫胡言乱语。管事的朝着淮山一拱手,很是义正言辞道:仙门清修之地,不讲这些凡尘俗礼,更不可铺张奢靡,这些不过仙长的一番心意,岂可用黄白之物来衡量?
  木匠心里对这话嗤之以鼻,面上却连连附和:是是是,小人失言了。
  行啦,你是起早也好,贪黑也罢,横竖头年关前这两张单子上的东西必须齐整了。管事的板着脸宣布完工期,又压低了声道:完事只管去岭南候府再领一份赏钱,够你吃几年。
  他这样一说,木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咧嘴一笑,竟丝毫不觉意外:我想也是这么回事,除了那位,没旁人了。
  哦?你晓得?
  好歹在山下住了几十年,耳朵里难免钻进来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听闻那位仙长不仅出身岭南候府,还是正经皇亲国戚,一入内门就成了化神期大修士的首徒,与如今的宗主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管事的觑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区区一个镇里的木匠知道这么多仙门内情,自觉有点被下了脸面,于是抖了抖袖子,故作高深道:单是这样,倒也不必我亲自跑前跑后。不妨告诉你吧,如今这位仙长又添了个够硬的靠山。
  再硬还能硬到哪去?
  要同这位仙长结为道侣的,不是旁人,正是戒律堂的陆掌教。
  木匠闻言又惊了一惊。
  众所周知,问心宗宗主亦是春蓬剑主,重葵剑主一日不死,春蓬剑主的性命便一日悬而不定,而问心宗作为仙盟之首,有统管百地瞭望台之责,只这一样就已然关乎天下百姓了。所谓国可以一日无君,宗门不可一日无主,倘若宗主身故,春蓬封剑,那么下一任宗主便必然是戒律堂掌教,如此承袭,直至春蓬剑主再度现世。
  换言之,戒律堂掌教就相当于朝廷里大权在握的相国。
  果然是个够硬的靠山木匠这样一想,彻底没话说了。
  不过小道消息多的人,势必也是传播小道消息的一把好手,木匠只是当着管事的面没话了,背地里话可不要太多。
  郁润青刚到花间观,左脚才迈过门槛,苏子卓就如同鬼魂似的从一旁飘出来,目光阴恻恻的盯着她:我在这等你很久了。
  郁润青一头雾水:殷师妹不是说辰时开课吗?我记错了?
  苏子卓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句的低吼出来: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
  郁润青:
  苏子卓:你,你和陆师姐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郁润青不禁微微蹙眉:谁告诉你的?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苏子卓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惊非惊,极为难看的表情,像是惋惜,像是痛恨,也像是陆师姐一定瞎了眼。
  郁润青不想理他了,故而快步离去。
  进了花间观,没走出多远,又遇上一位来授课的师兄,师兄看到她,三两步走上前,笑眯眯一拱手:恭喜啊润青师妹,好事将近了,提前给你道一声贺。
  明煦师兄,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啊?都知道了啊,怎么?还没定下来?
  郁润青不知作何反应,只得笑一笑:本想先请示宗主的
  明煦师兄面色微变:你的意思是,定下来了,但你宗主还不知道?
  宗主还没回来啊,我也两三日没出门,不清楚这事怎么就传开了。郁润青叹了口气,有些烦闷道:方才在外边还被子卓师兄狠狠瞪了几眼。
  他啊,你不晓得,他仰慕陆师姐多年了,恐怕这会恨你恨的牙根痒痒,只是瞪你几眼,算克制了。明煦师兄说完,又压低了嗓门道:听师兄一句劝,你趁早去请示宗主,别让宗主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郁润青点点头:我会的。
  明煦师兄忽而面露惊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明煦师兄的反应令郁润青觉出些许不妥,稍一迟疑,又道:今日有我的早课,早课一结束我就去淮峰顶等宗主。
  果然长大了。明煦师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满脸欣慰道:比从前稳重多了。
  道别了明煦师兄,郁润青在原地茫茫然的站了片刻,听到辰时钟响,方才走进观内。
  花间观是专门给内门弟子上早课的地方,弟子点卯尚且艰难,何况为人师表的天不亮就得在此等候,郁润青是断然不能早起的人,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来花间观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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