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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啊?”高季张大了嘴巴反问道,满脸的震惊。
  “那,那是,方才那小娘子写的?”高季瞪大了眼睛问。见齐珩点了点头,高季更是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有些沧桑的面颊抹出一笑,道:“才女啊?”
  和他家六郎倒是般配,高季心里是这样想的,只是可惜了,六郎和大长公主家的县主定了亲,高季微微叹息。
  齐珩见高季有些出神,拍了拍他的肩头,说着:“高翁,咱们也该走了。”
  说罢便抱着琴向屋内走去,高翁瞧了瞧墙壁,转身也跟了上去。
  日光溶溶,与清风相和,让人感到无限暖意与舒畅。
  院内留下的只有墙上的四句诗、清新雅致的画屏,以及簌簌落下的梨花瓣。
  ——
  黄昏时分,政事堂设于门下省公衙旁,庭院内月光如同积水般澄澈空明,松柏树影纵横交错。【1】
  院中窸窸窣窣的树叶声夹杂着两人的低语。
  “王公。”
  来者步入政事堂,向高坐于堂上处理公文的王铎行礼问好。
  王铎问声抬头,便见而立之年左右的男人已立于堂中央。
  王铎讶然,唤了一声:“仲由?”
  他有些不可置信,又伸手抹了抹双眼,这才相信他面前站着的这位是真人。
  ——这不是早前就被他外放知州的李来济么?
  他怎么在这?
  王铎心里疑问重重,便见李来济缓缓施礼,道:“下官奉天子敕入京任新职。”
  新职?什么新职?王铎不解,李来济从袖中抽出一金花五色绫纸【2】递给了他。王铎接过文书,目光略过,顿时一惊。
  这是国朝授官时必赐的文书,称“告身”【3】。王铎自然晓得,可这上面的字……
  “原汴州知州李来济调御史台知杂事侍御史。”
  知杂事侍御史,那是御史台台院的侍御史六人中最有权力的一个,人称“端公”。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不至于王铎如此心惊,另他震惊的是此职的另一层含义。
  任此职者,多数日后会被提拔入尚书省或任风宪长官御史中丞,这才是让他畏惧的。
  御史台掌弹劾百官、言事谏诤、监察天下、司法审判。
  李来济与他有宿怨,若李来济任监察首长,还能放过他么?他做的事那些可断断经不起御史台细查。【4】
  看来,眼下天子是和东昌公主站在一起了,要不然李来济如何能调回长安?
  官员任命也是有固定流程的,先由尚书省长官尚书令允准,交予门下省,由给事中考查,门下省长贰【9】门下侍郎与侍中分别检视、审查后报予天子方可水到渠成。【5】
  王铎瞥了瞥文书末角“尚书吏部告身之印”的印文,只觉得有些刺眼。
  尚书令是谢伯瑾的祖父谢玄凌,那是天子的老师,而门下省的首长是江遂,那是济阳江氏的长房。
  谢玄凌的准许那是自然,连江遂都准了还不能看出问题么?怕是后位真的许给济阳江氏了。
  天子这是长大了啊,此番举动不正是在表明他要收权么?
  可他放权容易,收回去难!王铎是如此想的。
  李来济见王铎久不出声,连攥着那张金花五色绫纸的手都紧了些,便出声提醒道:“中书令可认为此告身有不妥之处?”
  王铎回过神,才道:“自然没有,仲由能调回京,我自是欢喜的。”
  李来济面色不改,倒是冷哼了一声:“是么?”
  王铎拍了拍他的肩头,看着他,嘴角笑意渐浓,意味深长道:“仲由日后入乌台【6】还是改改你这性子吧!”
  说起来,他与李来济以前也算私交不错,他们共出寒门,在这个门阀当道的时代,他们身知入仕的不易。所以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常常针砭时弊,也曾把酒言欢。
  只是李来济此人太过刚正不阿,直言不讳,不懂得<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的迂回之道,空有清正之名,但得罪的人数不胜数。
  后来两人政见不和渐成陌路,但他始终是欣赏李来济的才华以及他那颗赤子之心。
  后来他得先帝爱重官拜中书令,碾压一众士族子弟,一时风光无两,这时原本已官至吏部侍郎的李来济上劄直指他党同伐异。
  他至今还记得李来济骂他是骂的多么犀利。
  那日在先帝桌案前,烛火昏暗,但字在他眼里却越发醒目。
  他很熟悉仲由的字。
  他看着后面写道:“动则争竞,争竞则朋党,朋党则诬誷,诬誷则臧否失实,真伪相冒,主听用惑,奸之所会也。【7】今中书令阴结朋党,小人相趋之,祸乱天下,臣请圣天子明察秋毫之末,罢王铎中书令之职。”
  他都能背出来了,先帝那时看重他,又怎会罢了他的官?反倒是听了他的话放逐了李来济。
  因此李来济与他也算有了宿仇,王铎向来知晓仲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顾念旧情终究没下狠手。
  如今但是让他卷土重来了,御史台……确实挺适合李来济的。
  王铎看着面前的人,笑问道:“仲由此番来就是为了给我看任职文书的?”
  李来济看着王铎冷言讽刺道:“下官今夜前来就是想告诉中书令一声,下官回来了,中书令要小心了。”
  王铎心想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倔强的要命,这不还是为当初的事生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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