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于是药王秘传的魁首成了巡猎的卧底。
  “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不是么?”
  “所以你放下了期待,那为什么会说对我产生了移情?”
  从故事的结局,和她现在对我的好感度与从前的好感度对比,无一不在说明她确实放下了。
  偏偏她对我的移情告诉她和我,她分明还没走到一场糊涂的狂热的结局。
  真正走出来的人,面对跟连朋友都称不上的存在相似的人,是撬不动她的情绪,也不会移情的。
  因为无情可移。
  从好感度78到18,她也应该是无情可移。
  当事人却轻描淡写,甚至带了些笑音的:“因为我恨她。”
  亦是只有程度18的恨。
  她的语气在恨我,尤其的恨我,她的移情告诉我,她还没有放下,但真实的却又告诉我她放下且连憎恨都浅淡了。
  很矛盾的个体。
  就像她既想救我又想杀我一样。
  杀心对比救我的心又太过浅薄。
  「她的恨意现在涨了,从18到了53。」
  「……」
  看起来她的自救是成功了,至少情绪复苏了。
  “恨她从未看到我。”
  这句很轻。
  我听清楚了,下一句也是。
  “连恨都麻木得以为自己是不在乎。”
  丹枢承认自己一开始就是在仰望那位沉睡的令使,仰望中夹杂了太多不纯粹,只有狂热值得称道。
  只要令使一如既往,她麻木的情绪不会再有任何波动,她就能够欺骗自己放下,将精力放在亡羊补牢和赎罪上。
  也许这过程里会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她也认罪,毕竟她确实伤透了雨菲的心。就算别人说她是忍辱负重卧底药王秘传,她最初确实是憧憬那位令使憧憬着与祂同行一路。
  这过程里她数度遗忘了友谊,也活该求不得雨菲的原谅。
  那么,是什么又让她麻木的情绪再度生根发芽,从假死的状态里退出,舒展自己叶片上的毒刺,一下一下刺透她的心脏,让她知晓自己对令使的恨?知晓自己只是麻木?
  是令使的降临。
  是令使降临了药王秘传。
  她记得她那天很高兴,这高兴可以压下去心脏吐出来的毒汁,让她忽视微妙的恨意。
  可令使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她的感知里,纵使所有药王秘传都在说,那个性情大变的人是幽囚狱里被关押的令使,可能是来索他们命的。
  他们问丹枢,问她有没有感知到,感知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安宁,仿佛死亡正在夺走药师的赐福。
  她面上是无缺的笑意:“不必担心,令使再如何,也是丰饶的令使。”
  只有药王秘传能看到。
  偏偏那时她是巡猎的卧底。
  令使,那个年少时象征着她所有狂热的符号,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她的附近,但她被隔绝了感知。
  目盲的天缺者见不到人,盲人的感知手段里没有人。
  没关系,没关系,只有药王秘传可以看到。
  没关系没关系,她已经放下,同过去说了再见。
  当然,这样的自我安慰很快就被打碎(丹枢说到这,神情是很莫名的笑,毛骨悚然),令使让巡猎的令使,帝弓七天将之一的神策将军景元看到了。
  只让这一位巡猎的眷者看到,然后回到了幽囚狱,只余下一具药王秘传的尸体。
  (“简直就像是在说:巡猎的令使,你找到了我,所以这具药王秘传的尸体就是你的战利品。”)
  (“可是丹枢呢?”)
  (“可是等着她回来的丹枢呢?”)
  (“她碾碎我的意识都好过看不见我。”)
  丹枢……这位背弃过巡猎又重新回到巡猎怀抱的丹士长,的确是个人物。一圈恨的人里,只有对我的憎恨鹤立鸡群,对可能会波及到的巡猎和巡猎的令使,憎恨程度都是个位数,目标相当明确的指向了我。
  药王秘传都是连带,那点厌憎估计都源于他们让她年少时的狂热破裂。
  我这次能恰好碰上这位传奇人物的移情,还能有个囫囵完整的药王秘传身躯,多亏了她想要让仙舟上的药王秘传全部死绝,现在才没有采取过于激烈的手段。
  “我不希望你为了药王秘传陪葬,你毕竟跟她很像,我喜欢那种安宁的感觉,即使成为药王秘传后,它确实令人不寒而栗。”
  她压着我给药王秘传的生路,一并压着我这个身份的生路,“到我这一边,到巡猎这一边来。”
  听语气像是要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令使怎么办?”
  “她呀,我祈愿她被巡猎的锋镝贯穿心脏,永远的沉眠。那样,一切都会回到最开始。”
  最开始是什么样的?
  是她朦胧得连黑和白都不知晓的世界里,永恒的安宁与温暖,是诞生时的羊水,是她的生与死。
  丹枢对世界的感知里,令使是最开始,也会是最后。
  在谈话的最后,丹枢向我提出一个请求,请求我能让她蜷在腹部一会儿。可以接触到的移情对象,和她杀不死见不了的令使,她选择了移情对象。
  「丹枢对你当前身份好感度:90。」
  「丹枢对你的好感度:67。」
  着实猛烈。
  “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请求?”
  “丰饶是生命的乐土,那位令使的胎腹一定比我最初的想象还要温暖。我知晓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但仍时常幻想,从她的胎腹里诞生会是怎样的情形。”
  “是她的孩子的话,她会看得见我吗,她会爱我吗?”
  丹士长正在寻求不可得的丹方。
  而我答应了。
  人类以诞生最开始的姿态蜷了过来,面部轮廓终于舒缓下来,心满意足的样子。
  这算是等价交换,她毕竟将那些药王秘传全部送走。我起不了杀心动不了手,她可以。
  「丰饶对你的影响太深。」
  「毕竟相性95。」
  起杀心时道德二连大成功就该知道,我确实被丰饶命途哲学概念里的「无私」影响。
  所以我需要一把刀。
  现在它是丹枢。
  第7章
  丹士长丹枢带着被她策反的药王秘传配合云骑军将罗浮的药王秘传几乎可以说是连根拔起,如此功绩和特殊的身份,注定她们在事后要跟神策将军有一次会面。
  景元在那位被丹枢策反的药王秘传踏入神策府时,一点冰凉从他的脊背窜了上去,又不紧不慢的被什么抚平。
  剩下没能被抚平的,是暴雨来临前的湿气。
  他的头顶早年间就有一场堆积在云层里的暴雨,悬在天上、横在心间。那药王秘传身上淋漓的是阳光,身上是太阳底下干燥的气味,带着新奇的目光走过来,便只能让他在心底沉沉叹气,淋了一场预料之中的暴雨。
  ……
  「景元好感度:66。」
  这提示音响起来的时间不凑巧,正是神策将军银发金眸都浸在光线里,轮廓清晰,表情上的细节全部融化在光里的时刻。
  我觉得他的头发很闪,眼睛里几乎是盛满了恒星的光辉,需要让人避上一避,或者他自己找个荫凉处。
  看着很伤眼睛。
  金银色调遇到合适的光线对旁观者的眼睛不友好。
  「我被发现了?」
  我问。
  「没有,你只是弃暗投明的药王秘传,不是幽囚狱里的丰饶令使。」
  「还是其中的底层牛马。」我补充。
  仙舟罗浮跟我有不同意见,它从我替那些药王秘传规划的逃跑路线里发觉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执政能力96),知晓我跟它立场一致,便胆大妄为的想要成为支撑它长久运行的重要部件。
  待遇肯定比牛马好,活可能比牛马还多。
  这没什么办法,仙舟人口量级在这里摆着,面对的丰饶民又是将复活当作家常便饭,说决策层比普通员工干的活少,连神策将军本人都说不出口。
  他顶着一见钟情的好感,无一点异样的给我画饼:“或许以你的能力,你能成为六御之一。”
  我希望他是在开玩笑。
  但语气不像,神色不像。
  他是认真的下了判断,认为我路当初要是没有走错,仙舟罗浮会多一员大将。
  他为此感到惋惜。
  但惋惜无济于事,因为能被我选中的药王秘传,在这个组织里疯子频出的背景下,往往是「无路可走」这一派系,是不幸的代名词(不幸程度94)。
  亲友死绝精神崩溃一般都是开胃菜,打击是以歼星舰的形式出现,她的防御只有仙舟人的肉/身,没能被不幸淹没,是仙舟人头断了还可以接上,是药王秘传被轰碎还能复生。
  路没走错不会碰上我,有点幸运也不会。
  所以我气若游丝的说自己不想当牛马,肯定调查过我这个身份的背景的神策将军便没有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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