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这个时候,季桦的决策,往简洁明了,甚至有些“独断专行”,但仔细琢磨,却又总能切中要害,直指问题的核心。
  比如,在讨论食品厂新推出的“山珍酱”系列包装成本过高时,季建国倾向于选用稍微便宜一点的玻璃罐,认为“味道好就行”。
  季桦却直接否了。
  “按理说,你们才是地道的大兴安岭人,该知晓山珍是大兴安岭的馈赠才对。”
  “你们和我,都该成心里明白,卖的不只是酱,是‘大兴安岭的馈赠’,是品牌。”
  “对于一个品牌来说,包装是脸面,不能省。成本高,就从生产效率和管理上抠,从扩大销量上摊薄,而不是降低品质和格调。”
  季立冬赞同的点头,还对王秀琴道。
  “秀琴妹子,你算一下,如果用阿桦堂哥选定的那种带有浮雕花纹、密封性更好的罐子,在产量达到每月五万瓶时,单瓶成本能降到多少?如果我们把省下来的那点包装钱,投入到乡镇供销社的推广活动中,效果如何?”
  王秀琴立刻拿出本子飞快计算,几分钟后给出了一个让季建国,让大家都心服口服的数据对比。
  季桦点头:“就按这个思路,去做详细的方案。季建国,你去联系省城的包装设计院,看看能不能在保持品质的前提下,再做些优化。我们要做,就做最好的。”
  “好的,我马上去。”
  类似的情景仿佛轮回,在不断的上演。这边红花食品加工厂刚刚处理完问题,那边红花物流公司就遇到了问题。
  是物流公司停车场扩建的问题,
  这方面是由赵红军负责的。
  赵红军在征地补偿的过程中,遇到了邻村几户人家对征地补偿不满意,坐地起价的麻烦。
  反正就是不论赵红军怎么说,他们都一口咬定给的钱太低。
  赵红军没办法,主要态度方面不能太过强硬,干脆就回来找了季桦询问。
  季桦仔细的听完,只问了几句。“他们的理由是什么?是觉得补偿款少了,还是另有诉求?”
  赵红军汇报:“主要是嫌钱少,还有两家,是家里有壮劳力,想进咱们物流公司开车,但考核没通过。”
  季桦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补偿标准是参照县里最新规定,并上浮了15%制定的,合理合法。至于想进公司,红花物流用人,从一开始就规定清楚了,只要退伍军人和烈属军眷。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季桦顿了顿,看向蔺山,“蔺山,你下午跟赵红军去一趟,把话跟他们说清楚。补偿款,就这个数。愿意的话,立刻签协议,工程不等人。不愿意的话,告诉他们,红星生产队的村西头那片荒地,乡里最近在规划一条新的机耕道,可能会经过。如果他们坚持,我不介意建议乡里,把路稍微往那边偏一偏。”
  蔺山心领神会,点头应下。这并非威胁,而是摆出事实和选择。红花村的发展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机遇,但机遇不等于可以无限度地索取。
  季桦的原则就是这样,清晰而坚硬,不容模糊。
  处理完这些“大事”,季桦也会花不少时间闲逛。每当闲逛时刻,季桦会换上轻便的衣服,独自一人,或者只带上一两个沉默的保镖,让保镖远远的跟着,自己深入到村子的各个角落。
  这天,季桦去看扩建中的食品厂新车间,巨大的不锈钢设备已经安装到位,工人们正在技术员的指导下进行最后的调试。
  他走上前,不是听负责人汇报,而是直接问一个正在擦拭传送带的年轻女工:“这机器好用吗?跟以前老车间的手工罐装比,觉得怎么样?”
  女工有些拘谨,但在季桦平和的目光鼓励下,小声说:“好用。就是刚开始不习惯,怕按错了钮。不过,比以前快,也干净,不用一直弯腰了。”
  季桦点点头,又问了几个操作细节上的感受,才转向陪同的车间主任:“听见了?操作培训要更细致,尤其是安全规程和紧急情况处理,要反复讲,考不过不能上岗。机器是为人服务的,不是给人增加负担的。”
  接着,季桦又跑去物流公司的停车场,看着一辆辆刷着“红花物流”标志、擦得锃亮的货车轰鸣着进出。
  他不找调度,而是蹲在阴凉处,跟一个等着装货、满脸灰尘的司机递了根烟,闲聊。
  “跑长途辛苦吧?路上顺不顺利?吃饭住宿的地方都还行?对公司的补贴和排班有啥意见没?”
  司机起初有些受宠若惊,但见季桦态度随和,也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些路上遇到的趣事和难处,比如某个地方的检查站有点啰嗦,某个常去的路边店最近涨价了等等。
  季桦认真听着,偶尔插句话,最后拍拍司机的肩膀。
  “辛苦了,安全第一。你刚才说检查站的事,我记下了,回头让公司去协调。饭钱补贴这个月会再评估,跑长途的兄弟,不能亏了肚子。”
  这些看似琐碎的闲聊,让季桦能触摸到红花村这台机器最细微的运转状况,也能让最普通的村民感受到,这位大老板大能,是真的在乎他们的想法,关心他们的生活。
  孩子们依旧喜欢围着他喊“桦叔叔”要糖吃,老人们依旧拉着他絮叨家长里短,但彼此间的感觉,似乎又更亲近自然了一些。
  季桦也乐得享受这种平淡真实的互动,这让他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是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
  而每天的下午,季桦常常会“随机”走访一两户村民。
  有时是去刚搬进新盖的职工宿舍的年轻夫妇家,看看还有什么不方便;有时是去儿女都在外地、独自生活的老人家里,送点米面粮油,问问身体。
  有时甚至只是蹲在村口的大树下,看老人们在棋盘上厮杀,偶尔插句嘴,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反驳。
  这天下午,季桦信步走到了新修建的村小学。
  崭新的两层教学楼矗立在操场边,红旗在屋顶飘扬,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
  他站在窗外静静听了一会儿,没有进去打扰。
  校长是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是从县里调来的,此刻正陪着一位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在校园里参观。
  看到季桦,校长连忙过来打招呼,介绍那位是县教育局下来视察工作的李科长。
  李科长对季桦很客气,甚至带着点恭维:“季先生,久仰大名!您捐建的这所希望小学,可是咱们县的标杆啊!硬件设施比县一小都不差!孩子们有福气!”
  季桦客气地寒暄几句,话题很快转到了师资和教学上。李科长感慨现在师范毕业生紧俏,好老师难留,尤其是乡村学校。
  季桦沉吟片刻,说:“李科长,我有个想法。咱们县里,包括我们红花村的厂子,现在效益都还可以。能不能由我们企业出面,设立一个‘乡村教师激励基金’。除了国家规定的工资待遇,我们额外提供一笔岗位津贴,并且承诺,在红花村任教满一定年限的优秀教师,其子女如果考上大学,可以获得我们企业的奖学金,毕业后如果愿意,可以优先进入我们的企业工作。当然,具体方案可以和教育局一起详细拟定,目的只有一个,让好老师愿意来,留得住,教得好。”
  李科长眼睛一亮,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激动地握住季桦的手。“季先生,您这……这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好事啊!我回去就向局领导汇报,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这其实只是季桦兴之所至的一个想法,但他知道,这或许比单纯捐钱盖楼,更能从根本上改善乡村教育的困境。教育,才是改变一个地方面貌最长效的投入。
  从学校出来,夕阳已将天边染成金红。季桦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拐上了后山的一条小路。这条路可以通往一片视野开阔的山坡,能看到大半个红花村和远处正在兴建的厂区。
  爬到山坡上,他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季小满正背着几乎和她人一样高的巨大背篓,吭哧吭哧地从另一条更陡的小路上来,背篓里装满了晒干的松塔和榛子枝。
  “小满?”季桦叫了一声。
  季小满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季桦,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桦哥?你咋上这儿来了?”
  “随便走走。你这是……”季桦看着她那沉甸甸的背篓,微微皱眉,“又捡了这么多,你这力气可真大。不累?”
  “不累不累!”季小满把背篓放下,喘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桦哥,你看,今年的松塔长得可好了。榛子也饱满。俺都晒得差不多了,等你啥时候想吃了,俺就给你炒。俺跟你说,用小火慢炒炒出来的栗子,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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