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但是删除并不意味着这个词过了四年一下就能被大众所知,被大众接受。所以还有人因此被批判、针对、辱骂至抑郁自杀。
当然,还有很多人压根脑里没这个概念,毕竟没什么人平平静静地当家常聊,也没有多少同性恋会在人群中暴露自己。
所以这个词其实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深恶痛绝,或者压根不知所云的词。
宋离清却如此平淡地给赵醉年说出来了。
赵醉年庆幸二人此时约的是包厢,没有别人。
宋离清单刀直入地展开了话题,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个敏感词汇,又或者是相信赵醉年这种类型的知识分子不会对此有偏见:
“我怀疑我是同性恋,并且有很多证据,我记得你辅修过心理学,不知道对这方面有没有了解,我还有一些其它问题想问你。我查了一下,你们学校好像开过类似的课。”
赵醉年似乎也被宋离清这种完全无畏的气质感染了,那种由社会渲染,根植于心的警惕慌乱很快被扫除,调整了下姿势,放松地微微靠在椅背上,用着单纯和朋友讨论问题的语气道:
“对,是开过,一门叫《同性恋研究》的公选课,我听过一些。”
宋离清直白道:
“什么才算同性恋呢,对同性有性‖欲望就算了是吗?”
“如果是在一些极端情况下对同性产生性‖欲望的话,那可能只能算是特殊情况,但是如果只是日常也有的话,那确实可能是同性恋,但是也有双性恋的可能性,这个就在于你是否还会对异性有性冲动,两者谁占比更多。”
“目前对异性还没有。”
“是喜欢上哪个同性了吗?如果仅仅是性冲动没有情感的的话,大抵可能只是人类原始的欲望罢了。”
“对,我明白这点,也知道有些人可能哪怕不认识都能产生性冲动,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认识,我对她有性冲动,也有情感,但是我不知道这种情感,到底算哪一种。”
赵醉年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他大抵知道宋离清说的是谁了。
宋离清又接着道:
“在友情爱情亲情中,都会产生想要离得更近、更亲密、还常会思念的这种情感吧。”
赵醉年道:
“的确如此。爱分为很多种,但又有着共通之处。”
宋离清又道:
“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我对她的情感是哪一种,难道只要是性‖欲和依恋叠加在一起就是爱情了吗?爱情的具体定义是什么?该怎么分辨?”
赵醉年有点被问住了,他没想到宋离清居然想的这么细,仔细想后道:
“爱情啊,如果按照以往大众所理解的爱情的话,好像的确如你所说,是那样的叠加关系,但是你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就难以分辨了。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其实是很难感受到里面的区别的,很多心理学家、哲学家都给出了不同关于爱情的定义,但是各不相同,甚至有些大相径庭。没有说谁的就是绝对正确的。”
“难以分辨啊。”宋离清不解。
“所以人类可能就加上了性‖欲作为区分吧。”赵醉年也迷迷糊糊道。
“那要是没有性‖欲的话,就不能算爱情了吗?”宋离清继续问道。
赵醉年又被问住了,也思索道:
“这个……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没有性‖欲的话也应该是有爱情的。”
宋离清又继续问道:
“但是那又如何分辨呢?刚不是说了,感情到了极致之后就会难以分辨,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我爱我的家人我们愿意为彼此付出一切甚至生命,那我的生死至交好友,我们也可以做到,爱人也可以做到。那如何分辨,爱情又独特在哪里了呢?没有性的话是不是就分不出来了?”
宋离清思考了一会儿,又接着道:
“那难道是唯一性吗?我的家人可以有很多个,朋友也有很多个,但是爱人只能有一个。”
说完她又自己反驳自己:
“但是这样就更不对劲儿了,刚才说了爱情和其它的感情很难分辨,就是说那种至极的爱是可以出现在很多人身上的。
而最开始又说了,性‖欲不一定只对一个人有,那爱也不一定只对一个人爱,这个爱我说的是各种类型的爱,那如何制造且分辨出这个“唯一”来呢?哪怕感受到了一个人很特别,人如何确定那个“唯一”就是爱情呢?而不是一个独特的朋友,独特的家人呢?虽然朋友家人可以有很多个,但也有最独特的那个,关系最好的那个,说到古代,就连爱人也能有很多个,按照这个分析来看,唯一性就不能被当做判断依据了,既难以制造出唯一,也难以分辨唯一,更难分辨唯一的属性,就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了。”
又接着道:“而且也无法用性‖欲来区分。譬如说某人是你的至交好友,你和她有着深厚的友情,然后的话,人既然可以对没有爱情的人产生性‖欲,那这位朋友的身体又恰好很性感很吸引你让你产生性‖欲,那这个算什么?有爱但是是友爱,有性但是只是原始欲望。这算是依恋和性‖欲的结合,这能被算作‖爱情吗?”
宋离清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大堆。
赵醉年把这些信息整合到大脑内,努力思考,道:
“确实无法用性‖欲来区分,毕竟如你所言,人对没有爱情的人也可能会产生性‖欲。然后关于爱情,‘依恋和性‖欲’结合被认为是爱情的惯常思维,也被你的‘友爱+原始色欲’论打破了,所以这点也无法来定义爱情。还有你的唯一论也是照样被打破了,关于唯一论,我想到了一个相似的‘排他论’,我之前学到过关于‘依恋’的一些理论。”
赵醉年接着道:
“人在依恋上了某人之后,会开始排斥那个人身边任何和那人关系亲密的人,这种现象,源自于人内心深处对安全感的需求。
人在婴儿时期,需要一个随时能回应自己脆弱,能随时在自己探索时守护自己的人,以此来寻求一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理应在孩子长大之后,学会独立照顾自己之后就能自己给予自己了,但是其实有一部分孩子在小时候这部分安全感就缺失,所以产生了‘焦虑型依恋’,也就是在依恋对象没能及时回应自己、守护自己的时候就会焦虑、害怕。
所以当依恋对象没有回应自己,而是把时间精力放在了工作或别的地方和别的人时,焦虑型依恋就会感到一种‘排他’,这种排他不仅是对某个人,而是所有占据了自己依恋对象注意力的‘东西’,也就是前面说的那些。
对于其它安全性依恋,也就是安全感在小时候被满足的很好的那些人,他们可能就没这么焦虑,不会一没得到回应就感到疯狂,但是当他们遭受到一些挫折的时候,也就是极度需要安全感的时候,也会偶尔出现这种情况。
很多人会把这种‘排他性’当做判断爱情的依据,但是这种排他性是会在各种依恋中出现的,譬如跟兄弟姐妹抢爸爸妈妈,只想自己被看见,或者对你的某个朋友,在和其他一堆朋友在一起时,感到被冷落、好像关系没那么好了,想要独占朋友,或者是对恋人,感觉对方和别人走太近了,会嫉妒。这些都会产生排他性,是对依恋对象安全感缺失的表现,其实也是无法用来判断爱情的。”
宋离清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道:
“那排序呢,刚才说到会同时对很多人产生爱这种情况,无论是朋友、家人、爱人,假如说能够精密的排序出来自己最爱的人,那是不是就算是爱情了。”
下一秒宋离清又自己反驳了自己:
“为什么最爱的人一定会是爱人呢?为什么不能是家人朋友呢?会不会是世人把爱情定义的过于神圣而让我们产生这种刻板印象。
那假如同时产生的就是爱情呢?假如人真的会同时爱上很多人呢?而且自己也分不清。假如爱上了一个人后又爱上了别人了呢?而且一样爱或者差不多爱呢。”
“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吧,但这个时候就需要建立爱时很重要的东西了,责任与承诺。要克制要自律,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现实中的爱情可能确实没有那么理想,会出现各种阻碍,但只要还够爱,够聪慧,够自律,我想这些问题应该都可以慢慢解决的。”赵醉年认真道。
……
两人讨论了很多,宋离清更迷茫了,道:
“那也就是说,爱情无法定义了吗?无法分辨了吗?”
赵醉年也遗憾道:
“我的学识、认知也就到这里了,早知道之前多去听几节课的,今天跟你聊了这么多,我自己也思考了不少。但是确实没能得到答案。爱情确实太难界定了,有时候或许随心就可以吧。多听听自己的心指向谁吧。或许界定什么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你想和谁在一起。”
……
宋离清跟赵醉年聊了很久,感觉脑细胞耗费有点多了,她把自己这段时间思考的东西一股脑全说了,不知道有没有按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