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周思尔平时盛气凌人,和同龄人社交撒娇或者施压信手拈来,却从没这样过。
之前约庄加文给她做妈妈的初中生都不至于这么奇怪。
庄加文嗯了一声,“让我先回去洗个澡。”
她也觉得自己一股味道,“见你妈妈,这样太狼狈了,不好。”
周思尔不难猜到两个人是一起进电梯的,“去我那边洗。”
庄加文摇头,很坚持,“我要准备一下。”
她的口型似乎要喊周思尔小姐,很快纠正回来,改成了:“思尔。”
很普通的称呼,但周思尔被说服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理由破绽百出,好像破绽裹着破绽,这些年见过很多人的庄加文发现了她罕见的裂痕。
本以为这是个没有烦心事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大小姐,现在看也不尽然。
“好吧,你洗快点。”
“我还没有吃完饭,等你一起吃的呢。”
她松开抓着庄加文的手,骤然离去的触感令庄加文下意识勾了勾,周思尔没有发现,慢吞吞走到妈妈那边,一边说话一边关上了门。
“妈妈,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要试着一个人生活的。”
刚才周思尔的拖鞋穿了出去,她烦躁地换了一双,把原来那一双扔到垃圾桶。
周希蓝还是笑着,“不给我那一双拖鞋吗?”
她和周思尔的轮廓很像,但周思尔不太像妈妈这样敛眉顺目。家人都说周希蓝从小就是好模样,温顺、笑眼,很像一汪泉水。
连周思尔都没见过妈妈生气的样子。
她还问过姐姐,周思茉说没有。
周思尔又问:那当年妈妈要和张叔叔离婚的时候呢?
她口中的张叔叔是周思茉的亲生父亲,现在在国外拓展业务,和女儿很少见面。
听说在外边也有了新的伴侣,父女俩逢年过节都是用邮件发的祝福。也没有。
周思茉并不介意妹妹问得直白,她早就知道父母不是因为相爱结婚的了。
祖辈的权力不下放,两个年轻人要得到什么,也要听从什么。
人和人之间不是养一只小狗,总会培养出感情,一开始没有,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恨也需要非常强烈的情绪,父母之间也没有。
非要说有人曾经歇斯底里,周思茉告诉妹妹:我小时候看过我爸爸哭,你妈妈坐在边上笑。
那具体什么画面,周思茉很难准确形容,当时还有一通工作电话进来,周思尔和姐姐的话题不了了之了。
所以周思尔也没机会说。
我也看过我爸爸哭,妈妈坐在一边笑。
就像现在,得不到女儿回应的周希蓝打开入户门的鞋柜,看到了崭新的备用拖鞋,自顾自换上进了房子。
“比我想象中整洁很多呢。”
周希蓝只在选房的时候来过。
后来确认购买的一系列流程到装修、安排工作人员都是周思茉经手,她像汇报工作那样,给妈妈汇报关于妹妹迁居的一系列事宜。
周思尔走在后边,把桃酥放在一边,“你一个人来的?爸爸呢?”
“你爸爸来这边见朋友了。”周希蓝参观了女儿的房子,“装修得比思茉发给我的照片好看。”
她看到了桌上没有打开的外卖盒,哎呀一声:“宝宝,你没有吃晚餐?”
“现在都几点了。”
周思尔太久没听到母亲熟悉的一惊一乍,对方微微捂住嘴唇的手上,美甲的颜色和身上的黛紫色的鱼尾裙一个色系,周思尔就不适合这个颜色,对她来说太成熟了。
“不要叫我宝宝。”
周思尔说完找到沙发上的手机,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男人没有接。
周希蓝像是知道她给谁打一样,拿了茶几上的一颗草莓,“他和朋友一起,不太看手机的。”
周思尔又给周思茉打,正在通话中,她只好在微信上找姐姐。
-妈妈怎么来了。
-你知道这件事吗?-姐。
-你快来救我。……
“给姐姐发消息?”
女人拿了靠枕靠在上边,虽然个子不高,但比例很好。脱掉外套后,里面的鱼尾裙放大了她的曲线,虽然在这样的天气露肩,室内恒温,并不会冻着。
周思尔:“我在质问她。”
她生气得很明显,周希蓝哄她:“不是给你带了你喜欢的桃酥了吗?”
“我才不喜欢吃桃酥,是你自己想吃才买的吧!”
周希蓝笑了笑,“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的。”
“果然长大了就不那么黏着妈妈了,交了女朋友也不具体和妈妈说。”
“今天妈妈要和思尔一起睡。”
“不要。”
周思尔小时候也不爱吃桃酥。
她最讨厌这种粉末的口感,但妈妈一直喂她,求得很辛苦。
也不知道爸爸又哪里惹妈妈不高兴了,居然上门折磨自己。
周思尔联系不上父亲,又找不到姐姐,只好寄希望于庄加文。
洗澡不能洗快点吗,又不是为了上床,洗这么久干什么。
“我有女朋友干嘛和妈妈睡。”
和周思茉结束通话后,庄加文也顾不得多吹几分钟头发,踩着外出拖鞋来到对门。
一般人家长在家,好歹会装一装,譬如明明有指纹还要敲门。
庄加文本来就不擅长演戏,不然早就去拍短剧了。
她这时候也不演,打开门轻车熟路换鞋,里面的周思尔听到声音高兴地喊了一声:“老婆。”
周希蓝听得笑容微微上扬,“现在谈恋爱都这么称呼了吗?”
周思尔和妈妈唱反调:“那我喊老公好了吧?”
庄加文走了过来,“不要。”
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一股香气,应该是护发精油和沐浴露混在一起的味道,和她的态度一样,不近不远,并不馥郁。
“阿姨你好,我叫庄加文,是思尔现在的女朋友。”
她语调也没有多正式,一边说一边坐到周思尔身边,没有任何初次见家长的紧张,“思尔没有和您提起我吗?”
周思尔不知道自己早就露馅了,还担心妈妈说出什么我们家随便出柜的话。
周希蓝只是看了庄加文两眼,问:“多大了?”
庄加文:“二十八岁。”
女人又拿了一颗草莓,吃的时候一点口红没沾上,“生日呢?”
庄加文:“八月二十四。”
周思尔都没有注意庄加文的生日,她还在算,妈妈说:“那不是三十岁吗?”
不等庄加文说话,周思尔不高兴地说:“妈你怎么算的?”
周希蓝一双笑眼从来笑意不达眼底,如果周思尔是个麻烦,在庄加文看来,她的妈妈简直是麻烦中的麻烦。这单亏大了。
还不如之前装小三被打一顿还能赔几十万呢。
“虚岁都这么算。”
很少这个岁数的人涂藕色的口红还这么有气色,在庄加文看来,周思尔的妈妈完全是古早纸媒杂志模特的模样。
周希蓝捏了捏周思尔的脸颊:“宝宝,她大你太多了,不好。”
周思尔拉开妈妈的手,坐到庄加文那边去。
本来庄加文坐单人沙发好好的,周思尔非得和她挤,她只好顺从地让对方坐在自己怀里,但这样对初次见面的家长来说,实在失礼。
不过对方都当面说不配了,庄加文也懒得管了。一百万。她在心里说。
“外婆说了,年纪大的比年纪小的好。”周思尔不服。
“你的意思是爸爸和我不好了?”周希蓝打开桃酥,往前推了推,示意庄加文吃,“小庄……剩下的两个字是什么,佳节的佳?”
“加减的加。”
庄加文不爱吃桃酥,也没有为了讨长辈欢心吃两块,问周思尔:“还没吃饭吗?”
周思尔靠在她怀里,委委屈屈地:“还不是等你回来。”
庄加文:“那我去热一热外卖。”
周希蓝又说:“你们在一起都吃外卖?”
“思尔,姐姐不是给你配了营养师每天给你送的吗?”
无论是保洁还是保姆和营养师,都被周思尔退回去了,哪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不想吃点垃圾食品的。
周思尔正要说话,周希蓝又问:“小庄不会做饭吗?”
周思尔对恶婆婆没什么概念,以前只觉得是影视作品太夸张。
现在她觉得妈妈就过分。
“庄加文是做我女朋友又不是做我的厨娘。”
她握着庄加文的手,掌心热乎乎的,像是站在庄加文面前为了她呲牙的小狗。
卷毛的,可惜没有垂下来的耳朵。
不是说和家长关系还不错?
这和庄加文感受过的,詹真一和父母的吵架也不一样。
周希蓝太端着了,很像庄严的宝相,微笑着挑起周思尔的情绪。
庄加文都担心大小姐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