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过嘛,他要是真没什么反应的话,那恐怕自己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之后也就不会争锋相对,更没有后来关系的缓和,以及现在这么好的关系了。
  这样想想,挨一顿骂好像也不亏?
  段水流站后半步,万谷春很自然地走在了前面,先进了屋子,段水流一言不发跟在万谷春身后进了包厢,随后转身,很快关上了门。
  之后,这二人像打哑谜一样,在幽深的黑暗中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即使知道身在避劫琉璃瓶中,外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更看不到自己的,但是烛龙心还是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这气氛,太压抑了。
  烛龙心天性喜好光明,受不了黑暗,更不喜欢这么压抑的气氛。
  他做贼心虚,虽然是被迫做贼,偷听也不是他的本意,但是烛龙心后背毛毛的,总感觉万谷春和段水流的目光正在有意无意地扫视着琉璃瓶的方位。
  相比起局促紧张的烛龙心,应忧怀就显得平静了许多,他发问:“你好像很紧张?”
  烛龙心被这突然的一问吓得浑身一抖,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还好吧?你猜,这儿黑灯瞎火的,他们是要来聊些什么呢?”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总之,烛龙心觉得现在自己正处在一个很不妙的场合,如果是热闹,他还挺喜欢凑过去看的,但是要是别人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小秘密,那烛龙心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去听的。
  应忧怀拉过烛龙心的手,烛龙心一愣,他刚感觉几根冰凉的手指擦过了自己掌心,他不由得全身被冰得战栗了几下,最后,那几根手指落在了自己的脉搏上。
  原来是测脉搏啊,烛龙心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要拉手呢。
  “你脉搏跳得很快,确实是在紧张。”应忧怀斩钉截铁地说。
  “嘘,紧张怎么了?你就不慌吗?”烛龙心赶紧把手收了回去,这脉搏有什么好测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跳得更快了。
  应忧怀淡淡道:“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别担心。”
  烛龙心随口敷衍了几句,其实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他左手握拳,指甲轻轻掐着掌心,刚刚被应忧怀碰到的地方有些痒,有一种碰到痒痒粉的感觉。
  烛龙心本来就已经心跳得很快了,可是段水流下一句,烛龙心直接激动到了顶峰!
  段水流率先开口了,他声音嘶哑道:“……师父。”
  “什么?!”烛龙心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应忧怀,“他是他师父!”
  应忧怀:“……我应该表现出点什么吗?”
  “你不懂,”烛龙心痛心疾首,“我在衡律司蹲过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万长老居然是我的,师爷爷!早知道有这层关系……”
  “等等,魏晓荷是我师爷爷的弟子啊,那照这样说,魏晓荷和萧随岂不是差辈儿了?”
  烛龙心的思维太跳脱了,应忧怀还没想好要接什么话,黑暗中的两人就先开了口。
  万谷春道:“水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天是你妻儿的忌日,你现在却在云麓山,今年不陪她们吗?”
  烛龙心张大了嘴巴:“妻儿?!老段什么时候有的妻子和孩子啊?”
  应忧怀又是摇了摇头,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也挺惊讶的,并不是毫无心理波动了。
  面对万谷春的询问,段水流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如今我终于查到了些许线索,粟粟和松儿不会怪我的。”
  万谷春听见这个消息,眯起眼睛,语气也有些激动:“找到线索了?是谁?!”
  段水流深吸了口气:“很有可能是仙岛瀛洲的人。”
  “仙岛瀛洲吗……”万谷春咬牙发狠,语气中流露出浓浓杀意。
  “师父!”段水流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此次无须师父出手,一切只交予徒儿便是!”
  万谷春将段水流搀扶起来,语带痛惜:“你是我自小教养大的徒儿,粟粟又是我的亲侄女,如今我侄女与侄孙一并惨死于歹人之手,上天入地,连三魂七魄都难以觅得,这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段水流低头道:“不瞒师父,此次徒儿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去的。我想,哪怕我不能为粟粟和松儿报仇,但是,至少我也是能够陪她们去了,黄泉路上……”
  “胡闹!”万谷春怒道,“难道你要为师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段水流声音低沉,边磕头边道:“徒儿不孝,不求师父能为徒儿收尸,只求,师父能在粟粟和松儿身边设一座衣冠冢……”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万谷春怒极反笑,“好好好,我养你这么大,你真是越发有主意了。”
  这一巴掌没有用到丝毫的灵力,但段水流的嘴角还是流下了一道鲜艳的血痕。
  段水流继续磕着头,他磕头的力气很大,额头迅速青紫了起来,烛龙心一看就急了:“怎么连磕这么多头啊,老段还有暗伤啊!”
  就在烛龙心心疼的时候,万谷春的脸上也是万分不忍,他撇过脸去,不愿再看。
  但手上的动作非常诚实,手一挥,段水流就被一股灵力轻轻托了起来。
  万谷春无可奈何道:“段水流你真有本事,真有主意,师父奈何不了你,也根本管不了你。但是你这次能有多少把握?你有多少把握能确认凶手?你有多少把握能接近仙岛瀛洲的人?你又有多少把握能够杀了他?”
  段水流声音嘶哑道:“杀了他的把握,不到一成。”
  万谷春气笑了:“才一成你就这么冲动?此事不能从长计议吗?你是要气死为师吗?”
  段水流温柔地抚摸着挂在胸口的瓶子,那是自己妻儿坟茔前的土:“徒儿不孝,可是,二十五年了,她们等不得了。”
  *
  包厢内依旧热闹,烛龙心和应忧怀回到了刚刚的座位,而萧随早就已经重新入座了。
  看见姗姗来迟的两人,萧随眉毛一挑:“你们俩刚刚去哪儿了?不会是偷看我了吧?”
  直到此时,烛龙心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魂不守舍地给自己灌了两杯酒:“没有,我没去看你。”
  一边说话,烛龙心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段水流的身影,根本就没有和萧随对视,现在烛龙心一整颗心脏都在乱跳,提心吊胆的,他都快吐出来了。
  萧随还是不相信:“按照我对你的了解,按照你的性格,你应该一进门就问我有没有成,而不是现在左顾右盼的,感觉很像做贼心虚啊——你们刚刚一定是偷偷跟我们出门,偷偷看了对不对!”
  热酒下肚,喉管肠胃渐渐温暖了起来。
  烛龙心没办法了,他只能问:“那你们成了吗?”
  萧随只觉得烛龙心在演戏:“别跟我装了,你肯定看见了,不然你们出去干嘛了?”
  虽然自己和老应确实是出门了,但确实是没看见结果啊!烛龙心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我们真没看见,刚刚我和他是去茅房了。”
  萧随更不信了:“哎呀别演了,你俩都元婴期了,还需要上茅房?”
  只要开始踏入修仙之途,修炼的过程,也是逐步澄清体内杂质的过程,更别说大家都要学辟谷之术,就更没有这种需求了。
  按理说,上茅房这种事,别说元婴期了,就连炼气期都很少了。
  烛龙心转念一想,就知道萧随肯定是事儿成了,不然他不可能还有心情在这里跟自己扯淡,早不知道找哪个地方哭去了。
  烛龙心理直气壮,眼睛眨也不眨地道:“谁说元婴期不需要去茅房的?这都是你们这些金丹期炼气期的一厢情愿!我和他一起去茅房,我们互相扶着,不可以么?”
  萧随:……
  扶着?扶着什么?!
  萧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狠狠震惊到了,半晌,他才缓缓地伸出了大拇指。
  无言就是最好的回答,他信了。
  应忧怀就坐在一旁悠闲地品茗,淡淡地听着烛龙心疯狂败坏自己的形象。
  这时,烛龙心突然想起了魏晓荷是万谷春的徒弟,他挪了挪凳子靠近萧随,拼命暗示:
  “你们俩事儿不是成了吗?说不准,你之后也能有这么新奇的体验呢?”
  第60章 下山吃饭(4) 手段了得
  酒桌上人多口杂, 烛龙心憋了一整晚,都没给萧随说这件事。
  萧随倒是叨叨叨叨的,特别兴奋, 一晚上都是“晓荷”“魏晓荷”“我们晓荷”,简直烦死个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那对比简直非常鲜明了, 叫人很难不注意到。
  陆俊辰看了看面色红润、散发光泽的萧随, 再看看有气无力、面色灰败的烛龙心,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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