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白挽:“我当然有,四叔。”
  她拿出了一份拷贝的视频投屏放了出来,年代久远,画面模糊得很,宁云霏在另一侧投出了高清修复过的视频,将两份放在一起同时播放。
  那是孤儿院的视频,拍摄的人是某位早就退休的老师,镜头一个个扫过去,出场的都是孩子,从室内到室外,镜头匆匆一瞥,掠过后门。
  宁云霏暂停,在院墙的围栏后出现了一抹匆匆离开的身影。她把截图放大,出现在大屏幕上的脸让争吵不休的会议室陡然寂静下来。
  是年幼的程沐霖。
  晏南雀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
  程沐霖小时候受过伤,这次受伤让她意外发现了自己不是亲生的,她查到了那位走丢的真千金身份,背着所有人悄悄回了国,来到了那间破旧的孤儿院外,窥视那位被她夺走身份的真千金。
  彼此白挽正好被一对心好的夫妻看上,打算领养。
  程沐霖不能失去妈妈。
  所以她将错就错,装作自己从未来回过国。而程家内部错综复杂,她当年还小,露了踪迹,被有心人发现这件事,出手帮她擦干净了尾巴,也顺势掩盖了白挽的存在,也让这件事彻底成了秘密。
  直到一年前,这个秘密才终于得见天日。
  晏南雀走神了一阵,回神时会议室内又开始争吵。
  她掰碎手里大块的面包,米黄的面包屑从指尖簌簌落下,湖底的鱼跃出水面来吃。
  这场程家内部的会吵了很久,迟迟给不出结果。
  中午时,程怜姗姗来迟。隔得远远的,晏南雀看见她从车上下来,程怜的目光扫过她,并不意外。
  晏南雀朝她轻轻点头,眼睁睁看着她又进了会议室。
  程沐霖逃了,下落不明,是程怜派人去找的,但她也只找到了对方身边的徐襄,徐襄对程沐霖忠心耿耿,咬死了说自己不清楚程沐霖在哪里。
  会议室内,程怜听他们吵架听得头疼,指尖抵着太阳穴轻笑:“你老糊涂了吧小四,你这么竭力想保人,难不成当年的事和你有关?”
  被她叫到的人脸色骤变,“你这是什么话?当年的人都死了,我那年在海外,别想把这黑锅扣给我。”
  程怜笑出了声,“是,你惯会当甩手掌柜。”
  “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能找得到沐霖?——人都找不到,在这里浪费口舌。”
  白挽静静听着,心思早已经飘走。
  分明讨论的是和她有关的事,她却半点不在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门外的人。
  口袋内侧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她似有所感,在桌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晏: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妈妈会知道程沐霖在哪里的,让她想想没搬到这里之前她住在哪里】
  白挽目光扫过这条消息,神色淡淡。
  【晏:我的面包喂完了,这里的鱼多久喂一次?我怎么感觉它们很久没吃饭了,好贪吃】
  瞥见新发来的消息,白挽指尖在屏幕上动动。
  【白挽:有人定时喂,鱼贪吃,转过身的工夫就忘记自己吃过了,现在还不到喂食的时间,让佣人给你多拿点,佣人会根据情况减少饭量的】
  【晏:好,我留一些面包,你出来我们一起】
  白挽眸中沁出淡淡的笑意。
  她收起那点笑意,眉眼间的冷恹不耐已然褪去,目光扫过场上。
  程夫人情绪激动,哭得停不下来,走到会议室角落的书架后整理衣着,她不敢看亲生女儿,也不敢想陪伴自己二十几年的养女。
  白挽伸出的手犹豫了一瞬,轻轻抱住她。
  “妈妈,没事的,我不在乎过去的事。”
  程夫人泪如泉涌,死死攥住了擦泪的手帕,“我不知道小霖她……她……”
  白挽轻声道:“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恨她,也不难过,妈妈,我有南雀。”
  没有程沐霖的将错就错,她不会认识晏南雀,也等不到现在这个属于她的晏南雀。
  阴差阳错,她失去了一些,又得到了一些。
  失去的她不在意,得到的她如获至宝。
  程夫人望着她,彻底说不出话了,眼泪淌湿了手帕和衣领,想恨谁,又恨不起来。她恍惚有种命由天定的无力感,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如果没有抱错,她们两个都是她的女儿,而不是像这样不得不自相残杀。
  “妈妈,你应该知道程沐霖在哪里。”白挽把短信里的原话说了出来。
  她这话一出,场上的人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室外,晏南雀收起手机。
  程沐霖唯一的软肋是程夫人,程夫人在,她是栓上缰绳的疯狗,被克制得死死的。
  阳光正好,晏南雀懒懒地转身,靠在椅背上晒太阳,日光透过手指的缝隙落到她脸上,暖洋洋的。
  她忽然感慨地想:她认识的人好像都在为情所困。
  爱情友情亲情,不拘于什么样的感情,任何感情都是旋涡,把人死死卷入其中无法分离。
  她正想着,忽而有手机铃声响起,季子意的声音跨洋而来,逼问她:“晏大总裁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啊?我问你,你失踪这么久,回来没两天又出国,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月底之前我见不上你你就死定了小姐姐。”
  晏南雀听她嬉笑的骂声,摸摸鼻尖,没搭话。
  “我在程家老宅。”她说。
  “嗯?”季子意来了精神,“你怎么跑别人老巢去了?”
  晏南雀:“处理一些事,程怜会告诉你的,我看见她了。”
  “……别跟我提她。”
  季子意声音冷了许多,含着气,“她跟故意整我一样,一会懂我一会又气我。怎么,故意钓着我?觉得这样我就会患得患失,对她予取予求?”
  晏南雀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这对冤家她是真的要应付不过来了。
  “先不说了,我等下有事要出去。”
  找借口挂了电话,晏南雀悄悄舒一口气。
  一直到下午,持续了整天的会议才散场,程家人打算把程沐霖先带回来再作决定。
  晏南雀没跟去,程家的事与她无关,她留在古堡等白挽回来。
  程沐霖落脚在曾经和程夫人住过一年的一间郊外别墅里。
  那年程夫人身体不好,辞了职,推掉一切事务,听心理医生的建议带着女儿搬到了风景秀丽的郊区,调养了一年才好。程沐霖不听劝,悄悄跟上车和她一同住了过去。
  她是极优秀的人,无论是学业还是品行,一向都不需要人担心,少见的不听劝,非要留下来。
  程夫人无奈地给她办了休学,带她在郊区住了一年。
  原书里,程沐霖也是藏身在这间别墅的。
  更甚至,她死在了这里。
  这间房子于程沐霖而言是乌托邦,程家的日日夜夜都充满算计,她厌恶每一个虚假的程家人,也憎恨所谓的生父,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夜夜无法安睡。
  唯一无条件爱她的只有妈妈。
  可这个妈妈不属于她,一切都是她占了别人的。
  白挽黑化后的剧情晏南雀记得不多,她以为到白挽黑化时她就会脱离这个世界,为数不多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些。
  她轻轻摇头,挥散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直到入夜白挽也没有回来,晏南雀回房时,手机上收到了她的消息,告诉她自己要晚一些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次日清晨,晏南雀没等到白挽,反而看见了宁云霏。
  宁云霏朝她低头:“大小姐那边出了点事,老板今天没办法回来,她让我告诉您,她承诺今晚一定回来,不会让您等太久。”
  晏南雀轻轻蹙眉。
  又浪费了一天时间,她没多少时间了……
  “发生什么了?”
  宁云霏:“去找沐霖小姐时,程崇先生原本是不让大夫人去的,但她偷偷跟了去,沐霖小姐看见夫人情绪太激动,夫人她……当时很失望。”
  她三言两语说了当时的场景,言简意赅道:“沐霖小姐又割腕了,性命危在旦夕。”
  晏南雀听得有点怔。
  程沐霖的爱恨浓烈极端,在压抑的程家待了太久,她早就被逼疯了,神经一直悬着根弦,而现在弦断了。
  算了,左右都与她无关。
  她在程家待到晚上,白挽还是没回来。
  晏南雀看一眼时间,十一点,她还没睡,白挽答应过她会在零点前回来,她想再等等。
  指针渐渐逼近十二点,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瞬,门猝然被推开。
  晏南雀抬眸,眼里溢出笑。
  她言笑晏晏:“你回来了。”
  房内只开了一盏壁灯,长廊上没有光,白挽的身形隐没在暗处,胸膛剧烈起伏着,垂落在身侧的指尖有轻微发颤。
  光堪堪落在她脚前,照不亮她周身。
  晏南雀没注意,合拢腿上的书,从沙发上起身,“我等了你好久,不过还好,我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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