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鲛人不要捡 第110节
李梦白浑身冰凉, 心头万般躁绪在此刻都被冻结。
她竟然想杀他,就为了一个许多年不曾见过的凡妇。
十分可笑!
“我身上从来只带毒药,不带解药。”李梦白道, “你便是杀了我, 也找不到解药。”
“解药在哪里。”
她的剑又近了几寸, 剑尖几乎要刺破他的心口。
“李家。”
江渔火仰头深吸一口气。事情又陷入了僵局,李家的联络点不能进, 金枝中了毒,没有她, 他们很难出城,地炎藤在李家,金枝的解药也在李家, 可偏偏他们就是到不了李家!
许多年不曾这般无力过,上一次还是她被困在昭明城皇宫的时候。
她不能再这样弱下去。
荒寺里,李梦白一夜未眠。
江渔火就在寺外, 她坐在屋顶的檐角,月亮在她身后,高处的风吹起她的衣裙和头发, 宽松的长衫显得身姿愈加单薄, 像是随时就会随着风飞走。
李梦白坐在角落里, 看着高处的身影,眸光晦暗不明。
江渔火手心破了个口子, 血涂在腕间银镯上, 试图用曾经的办法召唤鸟灵。
银镯毫无反应, 禁灵大阵毁灭时的那次震荡,不仅让她灵力尽失,连银镯上的力量也被一同抹去。
天光熹微时, 江渔火才从檐上下去,而后便径直走出去了,未曾看过一眼角落里的人。
她先去了趟城门,四处城门的守卫一如昨日,无论进城出城都一样盘查,他二人一无路引,二无户牒,和流民无异,昨日金枝以私奔为借口糊弄了过去,如今却是难行。金枝的酒楼照常开着门,江渔火去询问,店里的伙计只说主家身体不适已经回庄子上去了。
是了,身体陡生变故,由她带进来的两人又失踪,难免引人怀疑,只有回去避不见人是最好的办法。
昨日分别时那伙计也在,认得她,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试探问道,“郎君为何没有与夫人一同前来?夫人方才来了,留下了一瓶药,托我转交给主家。”
江渔火一惊,下意识以为李梦白又要下毒,连忙问,“药在何处,能否拿出来让我看看?”
伙计从柜中取出来一个细白瓷瓶,江渔火打开,里面是一枚绿色的丹药,灵力充溢萦绕,是一枚玉灵丹。不是毒药,也并非解药,这是修士受伤之后服用的,能稳固灵力,强化体质,对于凡人之躯,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玉灵丹即便在仙门也属珍贵之物,李梦白能拿出这个,说明他真的没有解药。
江渔火将瓷瓶交还,“请转告你们主家,此药可放心服用,后续的药,我一定帮她寻回来。”
正要离开时,伙计疑惑问了一句,“夫人正在楼上厢房用饭,郎君不去吗?”
见她迟疑,伙计以为她是担心钱的事,弯眼笑道,“主家吩咐过,郎君是主家的亲戚,一应事务都可以为郎君提供。”
江渔火听着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只能道一声,“多谢。”
厢房里,李梦白还是一身妇人妆发,侧脸的肿胀未消。他捂着一边脸,咀嚼地颇为费力,案几上摆放了不少食物,看样子都没有用过多少。
江渔火在他对面坐下,终于明白先前伙计的怪异眼神是为何。
两厢沉默。
看她一直不动筷,李梦白主动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她碗里。
“这里的菜色尚可。”
江渔火只喝了一口水,依旧没有动筷,单刀直入,“玉灵丹,对她只能是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李梦白扫了一眼她手边茶盏,“这一枚丹药,至少可以让她多活十年。”
他将手边的一碗酥酪放到她面前,“这一碗是新的,我没有用过。”
江渔火低头,手抚上碗身,“回到李家,你须得第一时间把解药给她。”
李梦白点了点头,掀眼看她,“你有离开的办法?”
江渔火目光扫过李梦白手边只剩半碗的酥酪,“算是吧。”
见她看过来,李梦白果然喝了一口,“什么办法?”
江渔火从怀中掏出一枚沉香木令牌,放在案上,繁复的底纹上有一个阳刻的纪字,“郡城里,既然有你李家的联络点,或许纪家的势力也会在。”
李梦白微微讶异。她猜的不错,仙门世家不如宗门占据了两大最高灵山,但在人间的经营上却是树大根深,中洲上的大小城池,基本上都有世家的势力,更何况山南郡城这样的大城。他只是没有想到江渔火和纪家还有关系。
江渔火指腹划过酥酪碗沿,抬眼看对面人,“不过,在去纪家之前,我还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李梦白下意识脱口问。
下一刻,江渔火陡然起身钳住他下颌,端起手边那碗他没动过的酥酪便往他嘴里灌。李梦白睁大了眼睛,挣扎着想闭嘴,江渔火却是铁了心的要让他喝进去。他被灌得狠狠呛到,她也未曾松手。
直到大半碗没了,李梦白才感觉钳制一松。他当即伏在一边,想要呕出来。
江渔火在李梦白身前蹲下,轻轻一抬,便抬起李梦白的下巴,平静道,“你果然给我下了毒。”
她眸中起了戾气,对上他水色漫延的眼睛,“我真好奇,你是要毒哑我,还是要毒瞎我?还是像对金枝一样,两者一起来?”
“有了金枝的事在前,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递过来的东西吗?”
“如今,也让你尝尝中毒的滋味如何?”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透了我……”
酥酪咽下,对上江渔火眼睛的瞬间,李梦白脑子“嗡”地一下炸开,某种酸涩的渴望迅速占领了他的心神,心脏涨的要溢出来,因为她的触碰而感到隐秘的愉悦,那种愉悦几乎冲击得他眩晕,但又生出更多渴望,渴望更多触碰。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看见那张莹润的唇,不断在他眼前开合……
见他久久不说话,似乎也听不见自己说话,只痴痴地睁着眼,眸光软得和水一样,江渔火拍了拍他的脸,拧着眉问,“你这次,下的是聋哑药?”
没有等到李梦白的回答。
隐秘的渴望被无限放大,李梦白不自觉靠近,而后本能地往前伸去,他就要触碰那两片攫住他全部心神的唇。
但她比他更快,在他即将要覆上去的瞬间别开脸去,他只与一点柔软和甜蜜相擦而过。
那瞬间他几乎是窒息的,细腻的触感让他轻微颤栗起来,浑身失了力一般朝她怀里倒去。
江渔火惊了一瞬,而后立刻弹起来,一掌将他推翻在地上。
她狠狠抹了一把唇角,又连忙用茶水洗了几遍。心想他果然狠毒,都这样了,竟然还想把毒喂到她嘴里。
李梦白被她这重重一推,好似恢复了一点理智,他从席上爬起来,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了包厢的侧室里,再不肯出来。
李梦白用毒诡谲,江渔火擦洗过还是不放心,对着房内的铜镜照了照,唇角除了有点发红以外并无异样,只是李梦白那一下把她的假胡子都蹭歪了,她不得不重新贴好。
厢房内已是一片狼籍,伙计进来收拾,见案上杯盘倒了一片,那美艳妇人躲在侧室,当即看她的眼神愈发怪异,匆匆清理完毕,支支吾吾说可以带他们去客房休息。
李梦白毒发后不知是何状况,江渔火不想伙计吓到,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了。但李梦白终究不能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他可以对别人下狠手,如今算是轮到他自作自受。
江渔火毫不客气地就要将人从侧室揪出来,她刚掀帘的,就有一双手把她拉了进去。侧室里没有窗,光线昏暗,却隐约有香气浮动,拉住她的人浑身滚烫,面色绯红,如灼灼桃花般靡丽,原本就湿漉漉的眼睛此刻更是水光潋滟,春意盎然。
李梦白一见到江渔火便如同垂死之人见到了救命药,整个人倒在她身上,胡乱地亲吻她的脖颈,滚烫的吻和泪一起濡湿她颈侧的肌肤,他是如此急切地渴望她。
一股大力猛地将他推开,天旋地转中他似乎磕在了某处尖角。他的头好痛,但痛似乎也变得混沌,甚至比不过她推开他的难受。他用力按住额头磕破的伤口,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到底在做什么?!
江渔火震惊地后退了几步,被她推倒的人额头磕在案角,他却觉得不够痛似得,指甲用力抠住额上的伤口,将原本的小破口抠得鲜血淋漓,和他的眼泪混在一起,划过原本精致美艳的脸庞。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柔软似水的目光哀切而委屈地看着她,口中不时溢出几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呻吟。
他这幅样子太不对劲了!
他到底下的什么药?!
江渔火尚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缓过来,李梦白却已经在朝她脚边爬过来。
他的手握上她脚踝,江渔火瞬间被刺到一样跳开,“你在干什么啊?走开!”
李梦白果然不动了,被挣脱开的修长手指抠在地板上,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既然厌恶我,就不要进来啊!”他无力地伏在江渔火脚边,声音发颤,“我都已经躲起来了,你还要……”
还要进来诱惑他。
眼前的脚默默退了出去。
李梦白愕然,下意识想跟过去,但又想到刚才的话……
“你到底下的什么毒?”她的声音从帘后传过来,语气不耐。
李梦白隔着帘幕坐在她站过的地方,仰头大口呼吸,隔了很久才艰难开口
“……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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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sorry,最近小李的戏份是多了点,但这一趴很快就要过去了,不吃小李这口的也可以跳过。
以及明天可能要请假,最近事情太多,写的也很卡。斯密马赛![鞠躬][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117章 渴求 “我恨你!”
李梦白再次醒来, 是床帐拂过他的脸,轻柔地仿若爱人的抚摸。梦里他下意识想要抓住,醒来手中只有柔雾一样的纱, 轻飘飘地没有重量。
青纱帐外烛火影影绰绰, 他费力地辨认了一会儿, 没有看见半个人影,房间里空荡荡的。
为什么要说空, 本来该有人吗?
他想起身,稍一动作就牵动了额上的伤口, 疼痛唤醒了身体里的渴望,记忆瞬间回笼。
他想起来了。
本来想下给那个女人的相见欢被她灌进了自己嘴里,让他狼狈不堪, 而那个狠心的女人,竟然直接一掌把他打晕了!
她人呢?为什么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种毒药顾名思义,会对中毒后第一眼见到的人产生爱慕之情, 像真正地爱上一样,不可抑制地渴望对方,想要对方回馈自己同等的爱, 得到了就愉悦幸福, 得不到便愤怒委屈。
所以中毒之后在她面前摇尾乞怜, 脆弱不堪的人根本不是他,他只是被毒控制了, 等毒性消散, 这些恶心的情绪就会不复存在。
相见欢只是一种情毒, 它甚至不是刚猛的毒药,效力最多也只有五天,时间到了之后, 人就会恢复正常,只不过它的中毒程度和持续时间会根据中毒人的心性而有所不同,有人长有人短,也有人深有人浅。
只要五天,五天过后就算江渔火求他,他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不,他可能都用不到五天。三天,三天后他就会变好的。她不是可以去找纪家吗?三天后他应该已经回到延陵了吧,到时候他根本不会再在意她!
虽然说是情毒,但相见欢没有解药,除了被爱上之人满足,就只能等待药效过去。情毒只是控制着人心,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它无色无味,甚至有时候中毒人都意识不到,只以为自己对眼前人萌生了爱意。爱意,的确是一种很好的控制人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