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愚蠢却实在美丽 第35节
宣沛帝提着御笔的手一顿,目光落在阿杼端出来的点心上——是很标准的“关心圣上龙体康健”式点心。
即,好不好吃不要紧,只要风雅精致,大方美观就好。
很显然,这不是阿杼选的。
刚刚还很忙的宣沛帝瞬间就不忙了。
他定定的看向阿杼,却见以往笑盈盈,眼睛亮晶晶,活像身后有条漂亮小尾巴高高翘起,一晃一晃招摇的她,今日不仅漂亮“尾巴”不见了,还一直垂着头。
蔫头蔫脑的连话都不肯多一句,像叫人关进个四方方的框里,缩手缩脚的捆在里头。
又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紧。
眉毛拧成一团,眼里黑沉沉的宣沛帝,脱口便道:“可是坤宁宫有人欺负你了?”
若是从前宣沛帝这样问,阿杼会很自然的凑过去,眼睛咕噜咕噜转着打小报告。
但现在......立场坚定的阿杼,边界感无比的强烈清晰——坤宁宫是内,圣上是外。
因而微微一愣后,阿杼连忙跪了下来。
她连连摇着头,坚定的道:“回圣上的话,没有。”
“在坤宁宫,从没有人欺负奴婢。”
“皇后娘娘最是仁善宽和,菩萨慈悲的好性,待奴婢们也是......”
帝后共处数十年,王皇后知道宣沛帝的秉性,宣沛帝还能不知道王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性情?
但阿杼现在还在坤宁宫。
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她如这般下意识维护皇后的举动,总能让她在坤宁宫的日子好过些......因而宣沛帝没再说什么,只看着阿杼,看着她鬓边那支有些歪斜的素银簪。
他抬起手——!!!
疑神疑鬼,惴惴不安,一直紧紧绷着心弦的阿杼一惊,腾的躲了过去。
这世上,还没人敢在宣沛帝抬手的时候躲过去,甚至哪怕明知他给的是巴掌,其他人都会忙不迭的跪好,直挺挺的挨着。
但看着跪在身前满眼惊惶的阿杼,又想她今晚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宣沛帝顿了顿,难得开口安抚她似的道:“你鬓边的发簪歪了,朕只是......”
她何德何能?
脑子里乱糟糟却已经有了某种不好预感的阿杼,抖着手将发簪胡乱的推进头发里,哆哆嗦嗦的连连磕头认罪。
“奴婢御前失仪,还请圣上恕罪。”
黄昏的残阳像是被天地斩落的一点血色,透着让人心底发凉的锈气。
看着面前不住磕头认错的阿杼,宣沛帝眼底那点柔情拧成了一团晦涩。
他慢慢的收回了手。
“姜杼。”
明明只是两个字,此刻却像是有千斤重般压得阿杼头都抬不起来,
她低着头,垂着眼,颤着声应道:“奴婢在。”
过犹不及。
显然阿杼这般欲擒故纵的把戏,宣沛帝已经厌烦了。
“朕不喜欢不懂规矩又贪得无厌的人。”
面前的皇帝恍惚重又变成了一团遮天蔽日的阴影,因着恐惧和害怕,阿杼眼底甚至控制不住的泛起了眼泪。
她咬着牙,硬吞进去要哭出来的哽咽,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努力说出话来。
“回圣上的话。”
“还在掖庭的时候,嬷嬷们就教导奴婢要守规矩,要忠心侍奉主子。”
“奴婢一直牢牢记着嬷嬷的教导,记着宫里的规矩。”
“皇后娘娘不嫌奴婢为人粗鄙,生性愚钝,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此生只愿忠心侍奉皇后娘娘,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
这声反问听在阿杼的耳朵里,更像是凌迟处死。
阿杼抖了抖,却像把一辈子都勇气都用在此刻,她闭着眼,即便流着恐惧的眼泪,却还是抵着地砖,坚定不移的重复了一遍。
“绝无二心。”
在宣沛帝沉默的那刻,阿杼已经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坚持,即便是如没脸没皮,阿谀谄媚,媚上傲下的阿杼,也不例外。
看着眼前忠心耿耿,“坚贞不屈”的阿杼,宣沛帝有种成了笑话的荒唐感。
他自然有千百种法子,让胆敢忤逆,甚至称得上戏弄他的阿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宣沛帝移开了落在阿杼身上的目光。
“出去。”他淡淡的说。
毫不夸张的说,听着这声天籁的阿杼一松气,整个人都软了。
“奴婢叩谢圣上隆恩。”
一刻都没敢耽搁的阿杼狠狠磕了个头,踉踉跄跄起身后,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了含元殿。
悠哉悠哉守在殿外的陈公公,听到门开的动静,刚转身,就惊见一个人影’嗖‘的从眼前窜过去,像阵风似的跑了。
那好像是......阿杼姑娘??!
一向见多识广的陈公公,今个儿,嘿,可算又开了眼了。
他愣愣的转头,看着对面同样一脸懵的福海,二人面面相觑。
“哗啦——!”
听着殿内骤然传来杯盏玉盘的落地声,陈公公惊的连连喊着圣上,就要往殿内冲。
“滚!”
这一声让陈公公的脚步定在了殿外。
一旁的福海缩了缩脖子,头都不敢抬,悄悄的退回了远处站着。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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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晋 入v三更
坤宁宫
刚刚御前那一遭, 吓得眼泪都没停过的阿杼,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
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连自己是怎么回的坤宁宫都不知道。
不想还没等她缓过劲儿, 就又被传召进了内殿。
惊魂未定的阿杼, 糊糊涂涂朝着上首的皇后娘娘跪下了。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如意吉祥, 长乐未央。”
每次去御前的阿杼把自己收拾的多齐整规矩啊, 那是恨不得衣衫上的每一个褶皱都在固定的位置上, 头发丝都不乱一根。
可现在呢,鬓发松松间素簪歪斜, 额前通红又泪痕斑斑,青裙凌乱, 形容狼狈.....配上阿杼平日里急不可待谄媚逢迎,接贵攀高的德行......
可不活脱脱就是一副招蜂引蝶不成, 反倒遭了训斥被赶回来的惶惶蠢样。
自觉看透一切,眼神中尽是了然和轻鄙笑意的王皇后犹嫌不足, 她还亲自伸手去掀遮羞布——
“往日你在御前,总要侍奉至天色昏昏才回来,今个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本宫还以为瞧错了时辰呢。”
已经宛若惊弓之鸟的阿杼听着王皇后的话, 脑子里霎时只有一个叫她恐惧不已的念头:她们娘娘是不是也听见了什么流言蜚语?
只恨不能挖出心肝自证清白忠心的阿杼, 朝着王皇后连连叩首。
“奴婢为人蠢钝,手脚粗笨, 在御前惹了圣上不喜,这, 这才被打发了出来......奴婢有负娘娘期许,辜负娘娘厚恩,奴婢该死。”
“奴婢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只求,只求皇后娘娘您开恩,留奴婢还在您身边伺候,奴婢一定越发勤勉尽忠......”
听着阿杼般冠冕堂皇的借口,王皇后原本瞧好戏的神情转而有些不耐。
待听得阿杼之后厚颜无耻的恳求再给她机会,王皇后更是满眼的不屑,但俯视着阿杼那张月拂花摇似的面容,王皇后到底还是允了她的跪求。
看着阿杼擦着眼泪,千恩万谢的离开,王皇后又是满意又是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明明生了这么个模样,圣上也允准她去御前了......她却至今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如今,甚至还是半分情面都不留的被赶了回来,本宫都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抬举她了。”
事到如今,不说皇后娘娘,就是念琴自己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但到底是她之前一意推举的阿杼,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的时候,念琴还是替阿杼周全了几句。
“毕竟是掖庭出来的粗使宫人,只略略识得几个字,又养成了那般浅薄的性子......”
“更何况含元殿,前殿可是圣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她那般急不可待的谄媚幸进,只是被赶出来,只怕圣上都留了几分情面。”
说着话的念琴不轻不重的揉着王皇后的肩侧。
闭着眼,微微向后靠在了凤座上的王皇后叹了一句:“如今看来,把人直接送至御前的法子,是行不通了。”
犹豫了片刻,念琴却到底没接话——宫里的娘娘们若是想向圣上举荐了人伺候,侍奉伺候的初夜一般都是在自己的宫里。
只王皇后不愿意,这才让阿杼借着奉茶点的差事去御前,到时圣上若是有意,大可直接在后殿临幸了她。
不想阿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不仅办砸了这差事,还被直接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