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渍槐枝 第46节
姜槐不好意思的转头就要去找纸巾,却被他拉住,手里捏着纸,温柔又自然的替她擦拭干净。
“要打吗?”
姜槐偏着头,眼红红、鼻红红,还噘着嘴,“谁要打你,再说了,打了又有什么用。”
半点用都没有,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决。
不愧是最佳辩手出身,一连串的话把姜槐哄得迷糊糊的,却好像什么都没解决。
问题还是那些问题,秘密还是那些秘密。
偏偏自己的情绪跟着大起大合,又没出息又丢人。
沈砚周看着一张小脸粉白,肚子扁扁,还是忍不住,伸手贴住她的肚子,“我给你煮碗面好不好,两颗荷包蛋的泡面。”
不提吃的还好,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情绪大起大落,现如今肚子恰到好处的配合他似的“咕噜”了一声,姜槐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沈砚周的那碗泡面,煮的一绝。
高中时候,每每补习完了,她都巴巴的等他煮一碗泡面,隔着两间屋,都能闻到的香气。
沈砚周看着她那副馋巴巴的样子,勾了唇,人起身,挽了袖子,去壁柜里取了面饼出来。
“一边等面,一边听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沈砚周的这个故事不长。
开头是从他的小时候说起。
水倒满锅,开火,煮沸。
一旁的台面上,沈砚周手起刀落,切丝的圆橄榄、切片的西红柿,小葱切碎末,和香菜放在一起备用。
冰箱里还有昨晚冻起来的鲜虾,一整颗的圆火腿,最少不了的,是两颗幼圆的荷包蛋。
“我对她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七岁以前,从我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在读书,读研、读博,和沈鹏飞分居两地,偶尔回家,也是三个人住在三个房间,沈鹏飞后来开始跑长线火车,我会住在外婆家,后来离开老家去了湾桐生活,我就开始习惯一个人。七岁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沈鹏飞说她再婚,留在了北青市,告诉我,要考青大。”
“沈家……”沈砚周静默了数秒,在滚烫的沸水中,把鸡蛋打进汤勺里,放了进去。
滚成型,松了勺子,两颗漂亮的蛋就在水里翻腾。
“沈仲望是个多疑的人,他找回我之前,派人盯了我半年,甚至通过学院让我做了全套的体检,来确定他血脉的唯一性。不能和湾桐市的任何人联系,也不能有任何异心。”
一旁的平底锅起火,淋了油,橄榄菜和西红柿炒香,放了虾肉断生,最后把火腿煎的外酥里嫩。
面饼入锅煮散,取出过凉备用。
“他怕我拿着沈家的身家去供养沈鹏飞,当然,也怕我被你迷了心,不务正业。”
沈砚周说的时候嘴角勾起,手上的动作不停,撕开料包,将配料全部放进了辅菜锅中。
透明的汤水一下子变得绯红。
大火将料包彻底融化,放凉的面才被加入锅中,盖上锅盖,小火炖煮一分钟。
取了白瓷碗,面和辅菜入锅,最后撒了香葱和香菜。
红底绿叶,喷香扑鼻。
沈砚周端了碗过来,连同一双木筷和汤勺,放到了姜槐的面前。
“可他出现的太晚了,”沈砚周说着,看着小姑娘一边想要听,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在滚烫的情况下吃上两口的模样,长臂取过她的筷子,呼呼吹凉,而后在她一双大眼的注视下,递到了她的嘴里。
姜槐下意识的把面吃了进去,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味道。
温暖熨帖,像是能抚平她褶皱了一整晚的心。
然后她听到沈砚周说着,低沉喑哑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勾人的魅惑似的,“我早已经被迷得失去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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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嗷嗷嗷嗷嗷嗷,我们哥哥真的是我写过最人夫感的角色了,不愧是从小带娃的人。
第34章 薄汗 你跑不掉了
姜槐这一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面是她第一次见到沈砚周的样子。
彼时她十四岁, 但因为姜淑云保护的好,成熟的晚些,夏天最快乐的事情, 是从街口田大爷的小卖部买一只碗装的冰淇淋, 冻得梆硬,勺子都戳不进去。
再赶着五点半的动画片, 窝在沙发里,一边吃, 一边看。
等姜淑云下班。
她的母亲不会做饭,几道菜颠来倒去的炒,毫无吸引力。
但姜淑云会买。
下班路上的速食店, 买只酱鸡、买碟素菜,偶尔还会给她买巧克力面包。
沈砚周搬来的那天,恰好姜淑云买了面包。
姜槐探着头看楼下吵嚷热闹,吃了一嘴的巧克力酱,胡子似的, 糊了一圈。
二楼搬家搬得热闹。
鱼岸苑是老小区, 街坊邻里大多在这住了十年以上, 姜槐他们搬来时,已经算晚的,也住了四五年的光景, 很久没有新人入住。
就连隔壁单元的人都前来帮忙。
姜槐就在湾桐市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夏日光影里,看到了站在一旁, 白色棉麻t恤和黑色运动裤的沈崇。
十七岁的少年,抽条的长,也瘦,单薄又清冷的一个人, 一张脸白的好像能透过阳光,和整个鱼岸苑,和那个装满了货物的大头车,都看起来格格不入。
他抬眸看向楼上时,是姜槐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浅棕色,裹了一抹灰蓝,眼尾微微上挑,明明应该是带着魅的一双眼,落在他的脸上,却让人察觉不到半分的妖气。
是干净的,又带着孤寂的一个人。
继而她听到她妈妈关了火,从窗台上探出头去,嘟哝了一声,“来的还挺快。”
转头跟姜槐说,“你去门口馒头店买点馒头和饼,再去买条酥鱼,对了,骑着自行车去,再去前面路口的海鲜店让他处理一斤小八带。”
姜槐跳下窗台,带着一嘴的巧克力酱,叼着棒棒糖,穿着红色小蘑菇的居家短裤短袖,就下了楼。
小兔子似的蹦跳着,与他擦肩而过时,有一种不同于弯桐市的潮湿咸腥,而是淡淡的,木调香气。
那时候的姜槐不懂得这些,只觉得这个新搬来的小哥哥漂亮又好闻。
她想和他做朋友。
所以这一天,姜槐的馒头多买了些,还私心用压岁钱买了一只酱鸡。
在她心里,鱼岸苑门口的那家老邢家卤酱鸡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回来时,拉货的大车已经驶离鱼岸苑,卸下来的箱子还没来得及搬上去的,被堆在楼梯间。
好看的小哥哥一个人在一趟又一趟的向他的新家搬着。
那样偌大又沉重的箱子,只有他一个人,缓缓的,掌心压出红印的,向上搬去。
他应该是不爱出汗,炎夏的弯桐市是潮湿的,姜槐只是出去买一趟吃食的功夫,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他却还是那副干爽的模样。
额前薄薄的一层汗珠。
太阳西下,日头落得晚,但也快,眨眼的功夫,已经只剩余晖。
橙黄的晕影下,看不清神情。
“你爸那?”姜槐大包小包的拎着,问道。
这是她和沈砚周说的第一句话。
沈砚周却只是微抬眼皮看了她一眼,继而垂下眸子,脚步未停,一言不发。
姜槐立刻向上小碎步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站在二楼的平台前,光影洒落,小小的一个人儿。
“你等等我,我把东西放家里,来帮你搬。”
那天的最后,是她在家里发现了正在和姜淑云聊天的沈鹏飞,气得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叔叔发了火。
无外乎是为什么要让小哥哥一个人搬家,他却在这里和妈妈闲聊。
她已经记不清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记得四个人狼狈的搬完了所有的箱子,在四楼那个不大的餐厅了,吃了他们的第一顿饭。
一整晚,她都没有听到沈砚周说一句话。
气氛有些尴尬。
姜淑云多说了两句缓解,其中一句便是,“喊哥哥,以后这就是你的亲哥哥了。”
梦境转弯,极速跳跃到了万徽荣华。
好像就是睡梦前发生的事情。
沈砚周捏着她的手,玩具般的颠来倒去的摩挲,而后抵到唇边,用一种无赖的语气告诉她,“是你说的,要护着我,说话算话。”
是姜槐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的模样。
明明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沈先生,却在这一刻,像搬家那天的少年,把自己藏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对着沈鹏飞叫嚣似的发着脾气。
那时候姜槐不知道她身后的沈崇是何表情。
但现在,在梦境里,她像是开了上帝之眼的视角,看到了他嘴角的那抹笑意。
讥笑与窃喜并存,有种诡计得逞的胜利。
梦里面,沈砚周把她揽进怀里,近乎贪婪的吻着她,吮吸着,游移着,摩挲着。
他呢喃着,“姜姜,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织了一个网。”
而后姜槐突然变成了一只小白兔,被他搂进了怀里。
“这下你跑不掉了。”他笑着说。
还是那副霁月风清的模样,手掌温柔,姜槐却觉得被他拂过的背脊生了凉意。
猛的惊醒,起了一身的薄汗。
七点,闹铃准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