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河 第126节
裴燕习惯性地钻进裴青禾的住处:“青禾堂姐,我和你同住。”
裴青禾嗯一声,看裴燕一眼:“今日你挥刀很是利落。”
裴燕还憋着一肚子闷气哪:“才杀了四个,以我看,就该将这些大户通通都杀了。”
裴青禾白了一眼过去:“杀人是为了震慑人心,那四个也确实都是该杀可杀的。有些大户,还有可取之处,留着他们经营生意,赚来的银子奉给我们做军费,还能维持北平郡安稳。”
“如果都杀了,我们和辽西军范阳军还有什么区别?”
“时砚写的册子,我都让你看过了。你能不能动些脑子长点记性!”
裴燕脸皮厚如城墙,被教训几句不痛不痒,咧嘴一笑:“你让我杀人,我就挥刀。你不杀了,我就收刀。反正我都听你的。”
裴青禾被气乐了,伸手扇了她一记后脑勺。
歇了半日,裴芸领着人回来了。
顾莲随着裴芸同去同回,牢牢占据着副手的位置。王二河腆着脸跟在顾莲身边。
裴青禾对裴芸的手段能耐十分放心,只问了一句:“抄家的事都办妥了?”
裴芸略一点头:“宅子田地留给他们,钱粮金银我都抄来了,具体数字还没清点。等日后送去军营里,再登记入账。”
裴芸口中的军营,正是北平军留下的空营。
有现成的军营,不用白不用。裴芸打算留下一半人手驻守北平郡,另一半人去北平军营,再用现成的钱粮招募新兵练兵。倒也不愁无人可用,顾莲能独当一面,王二河也能勉强管一管钱粮。
裴青禾笑道:“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便可。”
领兵在外之人,必须有决断的能耐和手段。裴芸样样都不缺。
裴青禾这般吩咐,裴芸也没客气,点点头应了。
顾莲主动请缨:“将军,我去一趟大牢,看一看审问得如何了。”
顾莲更是个心狠手辣又胆大的主。裴青禾看顾莲一眼:“先让沈郡守审问,实在审不清楚了,你再接手。”
顾莲拱手领命而去。
王二河自动自发地跟了上去。
顾莲进了大牢,嫌弃地看着干净的牢房和毫发无伤的大户们:“郡守大人就是这么审问的?这能问出什么来?”
沈郡守平日里被大户们喂得满肚肥肠,哪里下得了狠手。这半日,将十来个大户一个个问过了,谁都是一脸无辜,自称对刺杀一事毫不知情,哭喊着求郡守大人开恩放了他们。
顾莲这一张口,沈郡守立刻叹道:“本郡守心慈手软,不会审问。让姑娘见笑了!”
“我姓顾,叫我顾头目。”顾莲其实容貌颇美,就是脸上的刀疤过于狰狞,让人心惊肉跳不敢细看。那双含着煞气的利目,更让人心中惴惴难安。
也不知这裴家军里哪来这么多厉害的女子。裴青禾不必说,裴燕也是个杀神,裴芸抄没家业半点不含糊,眼前这个刀疤女子,也是杀气腾腾。
沈郡守忙改口称顾头目,恳请顾头目接手问审。
顾莲牢牢记着自家将军的吩咐,不肯贸然接手,只说陪在一旁。
沈郡守打起精神,将大户一个个提溜过来问询。
顾莲抽出长刀,漫不经心地在坚硬的桌子上砍一刀,入木三分。再砍一刀,还是一样的深度。
顾莲笑吟吟地问王二河:“你说,我这一刀要是看在人的脖子上,能不能一刀砍断?”
王二河是实在人,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最多砍一半。”
顾莲有些不服,目光在大户们的脖子上飘来飘去,跃跃欲试,颇有试个究竟的打算。
大户们脖颈发凉,心里发寒,哆嗦着表示愿意奉出五成家业做军费。
顾莲继续用刀砍桌子玩,一脸开心:“王二河,过来看看,这回能砍断了吧!”
王二河探头看一眼:“还能留个皮。”
大户们吓得魂飞魄散,有人改口说要奉六成家业。顾莲没理会,继续砍桌子,桌子被砍得摇摇欲坠。
待有人说要奉七成家业充作军费,顾莲神色顿时和善起来,问明大户身份姓名,对沈郡守道:“这个对我们将军一片赤诚忠心,可以放回去了。”
沈郡守用袖子擦了擦汗,一脸陪笑:“都听顾头目的。”
有这个先例,其余大户很快醒悟过来,纷纷表示要献七成。
于家和辽西军勾连的事,也有人陆续吐口。刺杀一事,确实是于家私下所为。郡守大人被蒙在鼓里,他们也是今日一早才听闻些风声,根本来不及阻止。
顾莲将那个自称来不及阻止的大户拎过来,冷笑着砍了头。
一夜过来,裴青禾睡得香甜,恢复了充沛的体力。
熬了一夜没睡的顾莲,顶着泛青的眼眶过来了,笑着禀报一夜问审的“收获”。
顾莲行事狠辣,却有分寸。吓唬人杀人的事她做了,抄没家业的事便请裴芸去。
裴芸心想,难怪裴青禾重用顾莲。有这样能干贴心的下属,可太省心了。
“芸堂姐,你辛苦几天。”裴青禾笑着吩咐:“还是老规矩,大户们的宅院田地铺子一律不动,钱粮金银都取了留做军费。”
养兵就是个无底洞,钱粮永远都不够。
裴芸也笑了:“这差事半点都不辛苦,我巴不得天天都有。”
裴青禾莞尔一笑。
第205章 招兵
裴家军一来,便杀大户抄家,一箱箱的金银玉器,一袋袋的粮食,被川流不息地运去了空置的北平军营。
穿着灰色军服的裴家军以十人为一队,在北平郡各大街小巷转来转去。百姓们对手握长刀的军汉们心存畏惧,要么关上家门不外出,要么低头避让。偶尔也有胆大的,远远张望。
军爷们耀武扬威抢东西是常事,祸害大姑娘小媳妇也不罕见。可裴家军,实在不同,巡逻时十分规矩,从不抢商贩。接连几日,也没发生过冲进哪户欺负女子的恶劣之事。
更令人惊叹的是,裴家军里有不少女兵。这些女兵,年龄不等,容貌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目光明亮,抬头挺胸,精神奕奕。
“裴将军自己就是女子,所以裴家军里才有这么多女兵。”
“听说裴将军已经开始张贴告示,要在北平郡征兵了。男子女子都可以去报名。要是被选中了,以后吃穿就不用愁了。”
家中还有余粮能活得下去的,态度谨慎,对裴家军征兵持观望态度。有些穷苦百姓,本来就快活不下去了,听闻征兵一事,纷纷前去报名。
进裴家军跟着裴将军谋活路,总比卖给牙行不知去路任人糟践强得多。
裴家军征兵也和其他军队不同。不但不强行拉壮丁,对着前来报名的要一一登记,确定身份来历清白,并进行考核。
有恶行前科的不要,家中是独子的不要,个头高力气大会识字的优先。
裴青禾亲自坐镇,短短几日,便招了五百新兵。
新兵招来后,便送去军营里,先吃几日饱饭,背诵军纪,然后慢慢操练起来。这些都是做惯的事。裴青禾让顾莲去练兵,裴芸则留在北平郡里,熟悉北平郡的情形,接手城防一事。
“沈郡守如何?”裴青禾问裴芸:“要不要换一个郡守?”
裴芸中肯地评价:“爱财,贪婪,软弱,怕死。能耐平平,也没太大野心。暂且留着,调教一二,勉强能用。”
裴青禾略一点头:“也好,眼下先维持北平郡平稳,练兵是第一要事。有裴家军盯着,沈郡守不敢再随意欺压百姓。大户们被割肉放血,也得盯着。谁有异动,不必客气,直接灭了便是。”
燕郡是裴家军的地盘,也是根基所在。只要大户们识趣,奉上钱粮做军费,她便让大户们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北平郡的大户们,就别想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抢杀大户本来就是军队最常用的养军的办法。谁不老实,直接灭门便是了。
裴家军的刀,一直很锋利。
裴芸点点头应下。
裴青禾又笑道:“我原本打算招一千新兵。现在看来,这数字有些保守了。北平郡这里征兵顺当,可以多招些新兵。”
主要是一来就斩了几家大户,军费十分富足。
裴芸同样雄心勃勃,低声笑道:“那就招两千新兵,加上我带来的新兵,就能养三千精兵。”
裴青禾目中闪过光芒:“裴家军那边,也要补充兵力。”
总之,招兵练兵是当前第一要务。就是要趁着起义军和渤海军打得天昏地暗无暇顾及裴家军的时候,迅速扩充兵力。
以一郡的税赋财力,供养五千左右的精兵就是极限了。
像辽西军,就太过贪婪了,不停强拉壮丁入伍。大片良田抛荒无人耕种,便是有银子,也买不来那么多军粮。然后就得继续去杀人抢粮,百姓没有活路,不得不抛家逃亡。如此恶性循环下去,辽西郡里的流民一日比一日多,荒田也越来越多。
杀鸡取卵这等事,实在不可取。裴家军扩充兵力的速度虽然慢得多,却一步步踏实安稳。
裴青禾将招兵一事交给裴芸后,又去了一趟军营。
这座军营,曾是北平军的老巢,是孟将军在世时耗费几年之功建成的。军营建得齐整,练武场宽阔,马厩够养一千多匹马,库房被大户们奉上的钱粮塞满。
王二河正领着几个识字又伶俐的女兵清点整理库房。
“将军,”忙的焦头烂额的王二河苦着脸叹道:“我实在高估自己了。这清理账册,实在不是易事。我忙了这么多天,只理出了一小半。还有好几间库房没整理。账册也记得乱糟糟。”
“要不,还是送信回去,请时总管来一趟吧!”
掌管钱粮账目,本来就是细致琐碎的事。光靠着嘴皮子可不成。
裴青禾略一思忖道:“时总管要留在裴家军,让董氏兄弟来一个。以后长期留在这里管账目。”
王二河长长松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汗:“这可太好了。”
裴青禾当即写了一封信,令人快马送回燕郡。
六天后,董大郎骑着快马来了军营。
董大郎性情沉稳,做事利索,是时砚的左膀右臂。如今被委以重任,要独当一面掌管钱粮,半点不怵也不慌。先去见裴青禾:“将军,时总管令我来军营。”
裴青禾看着董大郎:“以后你就留在军营,这里的账目都归你管。”
董大郎早有心理准备,拱手领命。
裴青禾叫来王二河。王二河抱着一摞账本过来,满脸喜色地捧到董大郎面前。
董大郎和自家主子一个脾气,随手就拿了算盘出来,当着裴青禾的面便翻开了账本。
别看董大郎平日不爱说话,心眼半点不少。这是特意做给她看,表示自己一心为裴家军。
裴青禾目中闪过笑意,颇有耐心地看了半日。
董大郎一边算账一边问询,问得王二河额头直冒汗珠。
王二河倒没敢从库房里划拉金银珠宝,就是账目乱糟糟的,压根没理清楚。他是进了裴家军后才开始读书识字,满打满算也没到五年。平日跟着冯长,管三四百人的吃喝穿用勉强凑合。这么多库房,这么多钱粮,他实在没理顺账目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