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波旬点头,但补充道:“这只是一户有钱攀附了权贵的富豪,就算被杀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阿丑又问:“你认同吗?她被欺压三年,挨打受辱,所以她要将痛苦百倍偿还,她要点火烧了大屋子,家中一个活口都不留,手段残忍。”
“……”这让波旬很是费解,难道是眼看着要输,故意说这么多他喜欢的凶恶事情服软?
波旬琢磨后接话说:“可以,她手段残忍将此家灭门,但她无法自尽,因为她会被官府捉拿,示众吊死。”改掉阿丑的要求,就不怕她原本的设想。
画面也随着言语变化,吴忧浑身是血从火海里走出来,周围的人们不断救火以免波及自己身,她静站在原地等候被官府捉拿。
此等大案骇人听闻,立刻判吊死在城楼示众十日。
画面定格,波旬得意大笑起来,说:“丑东西,哈哈哈哈哈哈,虚张声势!你输了!你输了!!!你要轮回去了!!”
阿丑则说:“改变了。”
说着继续推演,定格的画面也再次开始变化。吴忧犯下的大案很快传开,各地都对此感到震惊和恐慌,两个月后,又有一起奴仆杀害主人的凶案发生,另一个县则有丫鬟纵火案发生。
原来那十日示众没能起到威慑百姓的作用,反而令人心中怒火翻涌,越想越气。
阿丑心里也不太确定,说:“人们变得敢以下犯上了,敢把受到的委屈直接还给对方,而不是转移给别人了。”
“……”波旬自然不会认,说,“只是巧合罢了!根本不是她导致的变化,不,这能算改变了什么?”
阿丑紧抿嘴唇,又见一道光来到瓶中。
观音化作当地官吏,上书请示,当立法约束家主对仆役的苛待,各官府应该有专门处理奴仆状告之职,避免惨案再发生。此事在当时虽只推行到郡内,各地战乱本就律法不同,推演持续快速变化,某一方势力统合天下,借着此郡的律条,重新拟了条例推行。
“哼哼。”阿丑看着波旬说,“如何?因此事推行了新的律法,虽没能改变自己的路,但改变了将来的路。”
波旬牙齿咬得咯咯响,恨自己一时大意,怎么就一步步认同了。
他回想前面的每一步,惊觉在吴忧成为丫鬟后,如果不苛待不侮辱霸占,只是寻常安排事情,不也只是寻常过三年,不会被反抗,也就不会导致任何大的改变。
是他的变本加厉,才增加了报复的可能。
“呵,是我输。”波旬立刻溜出瓶子,趁着观音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蹦跶着鱼身跳入溪流之中,一路沿着溪流下山游到海里,寻找再起的机会。
阿丑和观音以及金毛犼也从瓶子里离开了,经过这么一折腾,金毛犼主动领罚,愿意变成差不多的年纪的女孩,漂泊三十年人间疾苦。
金毛犼吃人一事暂且告一段落,阿丑打算回人间去了,她觉得,一个小小的想法能改变的事情,好像挺大的,而且在推演过程中,没有人力以外的力量干预。
阿丑走到观音面前要与老婆道别,观音没有与从前一样行道别礼。
“我与你同去。”菩萨如是说。
第174章 皆有变化 度人未必需要法术
看着祥云从落伽山飞走, 海里的鱼波旬恨恨咬牙,痛定思痛,觉得还是去纠缠如来比较有经验, 只不过自己此时过于虚弱, 容易被如来随便用个法器就收服。
念及此, 波旬再次游向岸边, 多杀多争的南赡部洲会给他足够的仇恨和贪求。
汉王朝早已覆灭, 被禅让称正统者、刘氏另立称复汉者、称霸一方也为帝者,分裂形成的三股势力争斗不休, 到最后却花落别家。
晋王朝的建立让南赡部洲这片土地短暂地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观音自从跟随阿丑再次来到人间久居已经过去四十多年,共同见证了各方势力走向毁灭的无奈。
其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是扭转天命逼迫汉天子禅让的曹家,后来曹家的皇帝竟被权臣谋害, 惨死街头。之后继位的曹家小皇帝更是成为彻底的傀儡,最终司马家走上曹家老路, 逼迫天子禅让。
之前皇帝虽也有被暗杀毒杀或其他死法,断没有当街被自己的大臣所杀的道理,此举毁绝忠义, 百姓纷纷议论, 更惊叹天子竟能如此轻易被杀?!
当“天子”横死街头,如鸡犬牲畜毫无尊严, 苍天竟不曾发怒,天上的神佛们只是冷眼旁观。
原来所谓天命竟如此脆弱。
这四十年里, 阿丑和观音没有像之前一样选择在一个地方久居再更换,而是以游侠和游僧的身份各处走动,永远在路上,除非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事情需要很久能解决的才会久住。
菩萨之前化作农人和阿丑一起在村庄生活的时候, 只是在扮演着阿丑的老婆这个身份,因为不想偏私去干预阿丑周围的事情,所以更像是一尊留在家里的神像,与外界的往来是非常被动的。
如今以僧人的身份与一个游侠并肩而行,更像是以不同的方式去度人,这个方法行不通就换一个,为的是度人,不是为用到佛法传播佛法。
“老婆,我感觉你和以前不太一样。”阿丑高兴地走在前面,回头以倒着走的形式与老婆面对面说,光头僧人的形象让阿丑会想起优昙,不过优昙就是观音,观音就是优昙,不应该觉得和以前不同才是。
是优昙的形象,但不似优昙的热情主动,不会把什么心事都说出来,仍旧是内敛温和的,只有在商量事情的时候才会说很多话。
是观音的化身也没错,可不似菩萨身份的端持,不会避嫌躲开寺庙不敢被佛门的神像们看到,也不会待在居所打坐不出门,愿意一起行动。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观音看着阿丑简单回答。
菩萨的心态的确变了,不是在得知阿丑可能会输掉赌约入轮回的时候,而是在更早之前,每天每月每年,悄无声息一点点地改变,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坠入深渊。
哪怕阿丑已经赢了波旬的辩论,金毛犼不会被控制着吞下阿丑让她转世忘记一切,可一旦想到这样的可能,就无法接受。
菩萨清晰地知道,如果哪一天因为什么原因要求将阿丑放下,自己是放不下的。
金毛犼做事不周全,有了被波旬蛊惑的先例在,便算不得能保全阿丑,万一天庭或者大西天的谁也利用神兽腹中的轮回道强行使阿丑轮回,自己根本来不及。
所以,只有自己在身边,才能保证……不,能保证护得周全吗?不能,根本不能。一个菩萨如何能是天庭和大西天的对手。
只能保证自己尽力而为,不会每当想起此事总有不及时的悔恨,悔恨会成为执念,所以菩萨不能悔恨。
四十年间,金蝉子第二次转世也往西去,同样是未皈依的普通人,揭不掉真言佛贴,在经过流沙河的时候踏上卷帘大将所化的桥梁,卷帘惊觉此人前世被自己吃掉过,当时修为大涨。
一时念起,趁着周围没人一个翻身桥梁偏倒,将此人扔进水中溺死,再次成为口中餐。
“阿弥陀佛。”在远处看着的观音很是失望,回头是岸,卷帘不愿回头便真为妖了。
每年中秋的时候,观音都会带着阿丑去见英娘团聚,英娘仍旧以修佛者自居但不认同自己是皈依佛门的,她的丈夫也在一起,但看上去状态并不好。自从汉天子禅让给曹家后,郑获就郁郁寡欢,他跟随刘邦开国,见证了王莽篡逆和刘秀复兴大汉,也见证了汉室衰微走向末路。
英娘说:“不必劝他,前后四百年,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她理解丈夫的执念,她也是一路走来的,“我们都活了这么久了,放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观音垂眸,明明不是同一件事,为何自己也会联想到放下阿丑呢。
阿丑见了英娘很高兴,粘着英娘叙旧,却见英娘总是偷笑,便问她笑什么。
英娘说:“阿丑,方才说话时,我见菩萨一直看着你。”
“嗯?那怎么了吗,多正常,我说话的时候也会到处看,有什么不同吗。”
“我想,菩萨应该是喜欢你的。”英娘小声说。
阿丑摇摇头,却不是反驳这句话,而是说:“当然喜欢我了!又不是今天才喜欢的。”
英娘无奈笑着,非要说个具体也无法说清,只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英娘对佛门完全不算虔诚,只是因曾在雷音寺皈依过几十年,对佛法有一部分的认同。菩萨会有偏私这件事,她也是不太能接受的,但如果是对阿丑偏私,她就觉得没问题,甚至觉得……那是天经地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