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这帮人居然还舔着脸在他面前说什么看管不严,说什么中庸无能。
  他自然知道这帮人能拿到自己面前来说的已经是极为温和的说法了,私底下外头的风言风语是如何难听他也不是没听到过,就是这样才能加让他恼怒。
  “无能?朕看他们哪里是无能,当真是能耐的很啊。”他手中捏着一叠纸使劲的甩着,纸张在他手中飘摇的哗哗作响。仿佛下一瞬就要脱离出来纷飞而去。但是胤禛还是克制住了想要扔在他们脸上的冲动。
  “朕都不知道朕养了这样一群胃口大成这样的蛀虫!拿着朕的俸禄,贪污着朕的国库!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如今就是知道的人里头,汉军旗满军旗都有,索绰罗氏,汪氏,马尔泰氏。甚至是太后娘娘的母家,乌雅氏都牵涉其中,且一个比着一个的胃口大。
  最开始几日老十四带人去抄家之事或许还觉得新鲜威风,可一连几日不歇着的上门。就连他都厌烦了,更何况是整日里听着他们在耳边念念叨叨的胤禛。
  平日里若是见皇上发怒,或许底下的人有眼色怎么也会少说两句,可这几日却不是这样,底下的人可都是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是自己贪了,就是哪家的姻亲亲眷贪了,事关自己利益甚至姓名,自然是会不管不顾的了。
  “皇上!就算皇上不顾及旁人,也不能不顾及太后娘娘啊。”说话这人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想来他家贪墨的也是不算少,连皇上这样的逆鳞也敢直接戳开。
  “太后娘娘也是包衣出身,皇上您和恂郡王也是包衣出身之人所生。如今太后娘娘殡天还不满一年,尸骨未寒啊!您这般难道不怕九泉之下的太后娘娘不安息吗!”
  虽说如今跳出来的众人都急,可是也没他这样急成这个地步,这话他敢说满朝文武可都不敢听。甚至有人恨不得上前狠狠的给这人一个打耳光叫他好好学学闭嘴,都在这求着皇上开恩,他可倒好,求着皇上开铡。
  这人...要是没记错的话,出自乌雅氏,跟太后面前算得上是堂兄妹,说不得在屋中喝酒上头之时,还要自称皇上的舅舅呢。
  “你有什么胆子还敢跟朕提太后。”胤禛声色俱厉的斥责道——“太后若是知道你们打着她的名头私吞国库,伪造账簿,只会后悔没能亲自将你们一个个处理了干净,你怎么还好意思提。”
  胤禛握着纸张抖着手直直的指向他咬牙厉喝——“此人以下犯上,不敬太后,实在放肆,自今日起罢免官职,罚杖责一百,即刻传杖来,拖出去打!”
  “嗻。”
  搬搬抬抬一阵脚步声之后,再度响起的便是那人凄厉的呼痛声,和板子与肉直接接触的震动声。
  喧闹了几日的大殿终于是少见的彻底安静下来,杖责的地方就在殿外正中,在众臣的身后。虽不能回头去看,可就是听着声音都觉得渗人。
  胤禛忍了这许多日早就想要杀鸡儆猴了,今日遇上这人虽气氛倒也是给了他这个机会,就在这板板到肉和哀呼求饶的声音中,胤禛坐直了身子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再度开口——“凡是再开口求情者,朕都视作同样贪墨。不管是不是包衣出身,朕都会一样彻查。”
  “今日若是还有要奏的,也都等着外头的板子打完了再说吧。”
  胤禛说着,将手中的纸往苏培盛怀中一塞,整个人眼瞧着放松下来一手撑着腿,细细的品味着下面每一个人如同调色盘一样的面色。
  乌雅家倒真不愧是包衣世家,就算是没了太后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前朝能鼓动的人在皇上面前说话,后宫也能有人跟寿康宫再次搭上线。
  弘昭看着自己身旁的小桌上摆放着的,太后临终前亲笔所写的懿旨,眼中的兴味终于化作了严肃与审视。
  他看着依旧是双手交叠,垂首含胸一副温和样子的淑慎说道——“你的动作倒是快得很,竹息姑姑当真一点都没起疑,就这么交给了你?”
  淑慎此时年纪也不大,第一次做这样的「大事」自然心中也是紧张的。她虽面上平和可狂跳的心和通红的耳朵还是能够出卖她的情绪。
  “不瞒太子,如今乌雅氏一族的包衣都变着方子的要走竹息姑姑的门路,她老人家此时也是焦头烂额。不然也不会叫这遗诏提前面世,叫太子抓住马脚了。”
  他们二人彼此心中都清楚,这遗诏本该出现的地方,是弘昭选太子妃那日的金銮殿上,可竹息这几日的蠢蠢欲动,未必不是存了借淑慎的手将太子也拉入包衣阵营的意思。
  “孤言出必行,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所求是什么了。”弘昭与之前的疏离客气不同,当他墨色的眸子再度望向面前那人时,平静的眼中也涌起一丝波澜。
  “但是孤也提醒你一句,这遗诏里写得是什么你心中有数,你真的丝毫都不动心吗?”
  淑慎听出了太子话中的试探,她垂眸错开那双熠着光的眸子,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臣女入宫是太后娘娘的旨意,更是全族的期盼,阿玛额娘的指望。所以即使知道太子可能不喜欢臣女,臣女还是要留下。”
  “臣女深知在宫中随波逐流容易,独善其身却难,臣女这半年也见过不少,不愿自己也如同那些人一样失落本心,所求的,不过是安稳二字。”
  第201章 期待卸职
  其实相比起之前的青樱,弘昭觉得眼前的淑慎更像从前乌拉那拉宜修的亲侄女。
  一样的聪明,有主意。
  想想从前冷宫失火那一次谋算,宜修即使身在景仁宫不得出来,可还是安排部署的一环扣一环,将多方势力全都算计了进去,足可见其能力本事。
  那次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系统,弘昭别说反杀了,想要毫发无伤都得费些功夫。自从宜修没了,皇阿玛这个后宫里头宫斗的难度直线下降。如今看着淑慎,弘昭是又找回了些当时的棋逢对手之兴趣来。
  他像是没忍住的轻笑一声,又缓缓的在淑慎的注视下站起身来。
  淑慎看着杏黄色披着外衫的身影朝自己靠近,她心下更是慌乱的不行,干脆掩耳盗铃的闭上眼睛,脚下生根的一动不动站着,等着太子的宣判。
  “你说的事,孤准了。”弘昭看她这样更是觉得好笑,嘴角都不由自主的牵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日后的事如今不好说,孤只告诉你,今日的承诺日后多会作数。”
  这话听在淑慎耳朵里,就好像是被上满了弦的箭终于被发射出去,整个人神经都不由得松快了一下,她暗自呼出一口气,声音都比方才带了些雀跃的意味——“臣女多谢太子爷。”
  到底是太子寝宫,她是不好多留的,这两日的出入已经是有些逾矩了,在心中这事落定之后淑慎马不停蹄的就告辞离开,临走还说了一箩筐的吉祥话,叫弘昭哭笑不得。
  “太子爷,奴才还是觉得这次有些冒险了。”小德子悄无声息的从内室走出来,到太子身边站定——“咱们也不是没法子叫这遗诏消失,太子爷怎么就这般确定这位淑慎格格不会为着自己家里打算。”
  弘昭笑觑了他一眼,关于读心器一事他不打算和任何人透露,对此也只能说——“因为她的家里和太后的家里,可不是一个家里。”
  太后是包衣出身,可淑慎不是,这便是淑慎和青樱的不同,淑慎的阿玛是佐领,和乌拉那拉家都拐着弯的寻出来几个亲缘关系,和乌雅家就更不要说了,本就关系不近,入宫又没能见上太后几面,感情上就更不用提了。
  用自己的后半辈子,去拉一个根本不可能起来的家族,任谁也不是傻的,权衡利弊没人会拦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弘昭突然想起来什么,偏过头去低声对着小德子嘱咐道——“竹息那边你去处理一下,到底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了,给个体面吧。”
  斩草总该除根,一味地心软放过不过是给日后的自己平添麻烦。
  他回手抄起桌上摆着的绢布,上面太后的字迹仔细瞧都能瞧出下笔时的颤抖和顿挫,明显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弘昭摇了摇头将他合上走到床边。
  小德子有眼色的拿开灯罩,弘昭将遗诏举起丝毫不犹豫的凑近燃着的蜡烛,看着火焰将上面的墨迹一点点的吞噬,他猝不及防的张开手,一个燃着的火团就猛然落入了地上的瓷盆里。
  “太后娘娘折腾了这许多事情出来,如今也终于是彻底消停了。”
  ...
  外头都传言,太子殿下这次病的格外的重,都一个月了还是没能叫众人见上一面。
  实则是胤禛给自己定的期限已经超过了却还没能完成,别说是他这一个月来生气外加叫这群大臣日日折腾的两颊都消瘦了,就是老十三老十四两个,一个查账一个抄家都险些要晕头转向的迷糊了。
  算到如今整整五十天,所有银子换算出来加到一起已经变成了一个叫人惊掉下巴的数字了,就这样还是不算完,零零碎碎的总有漏网之鱼。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