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他重重的合掌大笑一声——“好!那此事便定下来了,这一事上宜早不宜迟,怡亲王说的谁去打,怎么打,你们回去想想,拟了章程上折子给朕。”
说罢亲自走下台阶来,两三步就到了弘昭面前,一把抓着他的胳膊仰着笑脸的往出走,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们,和无奈摇头跟在后头的怡亲王。
小夏子满脸喜色的等在外头,一见皇上出来忙上前去报喜——“启禀皇上,三阿哥福晋生了,是个小格格!”
“真的,皇额娘可知道了!”胤禛还没开口,弘昭最先从阿玛身后窜出来,眼中满是新鲜。
小夏子躬身冲着他点点头——“就是皇后娘娘叫人来禀报的,只是洪公公来的时候皇上您正好带着太子爷上朝去了,奴才想着这是好事,得早点让皇上知道,便在这等着。”
“好,很好。”虽然是个小格格,但是却也是他的第一个孙辈,加之今日心情本就不错,出手更是大方起来——“苏培盛,去给弘时和他的福晋送赏,包的丰厚些。”
“皇额娘那可派人送信了?”胤禛摆弄了一下手上的白玉扳指,想了想道——“这孩子取名之事暂且先缓缓,等着满月之后叫太后来取,弘锦这名字有一半就是皇额娘取的,如今见了小格格定然也开心。”
听着皇阿玛说这话,弘昭不自觉的抖了抖身上。如果这时候方便去拦的话,弘昭会说——“皇阿玛,别轻易立flag,给别人立也不行,听着实在是吓人。”
弘昭的感觉没有错,这个定律基本上没有失手的时候,小格格还是没能等到太后给自己取个名字。
就在小格格诞生的三日后,太后也到了弥留之际。
寿康宫里。
胤禛嫌一群女人在殿中叽叽喳喳哭哭啼啼,冷着脸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自己一个人在殿中,静静的看着在床榻上费劲喘息的皇额娘。
方才太医说,太后一直撑着,像是在等着什么,胤禛坐在榻边就这么沉默的注视着。
在等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老十四呢,怎么...还不见老十四。”一滴清泪自她年迈的面庞上划过,老十四得了皇上的旨意能住在京城,今日是不会不陪在自己身边的。
胤禛并未回答她,而是往上拽了拽被角,压着声音轻声说——“这种时候,就让儿子陪着您吧。”
“你弟弟...也是我的亲儿子啊,你让我见见他吧。”或许是人病的时候久了,思维也开始糊涂,胤禛并未拦着不叫老十四进宫,甚至就在白天时他近乎在这永寿宫里待了一整日,只是太后浑浑噩噩不曾清醒,未能见到罢了。
如今宫门下钥,他身为外男自然是不能在内宫多逗留,皇上也确实没大度到见他留在宫内过夜,他在这对母子之间做了一辈子的外人。如今最后的这段时间,他只想独自和皇额娘说说话。
太后也是因着这才没有见到老十四,可她却只觉得是皇帝针对,不叫她见上儿子最后一面。
胤禛却也丝毫不想要为自己辩解了,人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总是能够暴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皇额娘到最后都还觉得自己苛待兄弟,不孝母亲,那他也就借着心中这股气将错就错的认了下来。
“皇额娘与隆科多一事,儿子隐忍不发,又真心爱护纯元,宜修犯了这样的大罪朕还是全了她的脸面,加之之后青樱淑慎接连入宫,儿子已经是孝顺至极,有些话,皇额娘实在是不必说了。”
胤禛一句句都戳到了太后的心窝上,她闭着眼睛不肯睁眼看面前之人,只泪水不停地滑落,不多时就沾湿了一侧的枕头。
胤禛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悲苦的神情,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喉头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眼眶发酸叫他不得不移开目光。
“老十四...老十四...”
弥留之际,如今已经难以辨别到底是无意识的低喃,还是对于帝王的哀求。
胤禛将这两句话听得清楚,可他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皇额娘前几日一直不甚清醒,怕是还不知道,弘时的福晋生了,是个小格格,朕也要做皇玛法了,额娘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回答他的只有如方才一般一样的轻声呼唤,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稀碎的气声。
胤禛站起身来撂袍在太后的床前跪下——“弘时同弘暟一样,都是您的亲孙子,就如同朕,和老十四,都是您的亲儿子。”
太后用了为数不多的力气,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在胤禛的注视下将头转了过去面向墙壁。
胤禛此时明显的一顿,别说是他,就是看着监控器的弘昭,都不免僵住了身子。
是的,监控器。
这种好东西总不能是一次性的,自然可以回收再利用,放在皇上身上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这样哄孩子的歌,你从来都没对我唱过。”
胤禛闭了闭眼睛,像是回忆,又像是在忍住某种情绪。
“您能为我唱一遍吗...皇额娘。”
弘昭轻轻擦掉自己面上不知何时淌下来的泪水,动了动心神将监视器关上,他忽然间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了。
他和画面中的皇阿玛都清楚,这首胤禛幼时偷偷听来的儿歌,注定是不会有属于他的那一遍了。
听着外头响起的钟声,弘昭默默闭上了眼睛。
太后娘娘崩了。
第186章 儿臣请命出征
弘昭一身素白,腰上系着麻布跪在寿皇殿最前方。
至于为什么是最前方,那自然是前面的皇阿玛为太后守灵,兴许真是因为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拖累了身子,悲痛晕倒了数次,方才就是苏培盛和弘昭眼疾手快紧紧托着才没栽倒在地上,此时已经由轿辇送回养心殿去了。
哪怕已经接连跪了几日,弘昭还是端端正正身姿挺拔,并不宽厚的肩膀像是承受着千斤的担子。
十一月里天寒地冻,青石板上透骨的寒冷顺着膝盖往上窜,殿中也并不是房门紧闭能留些热乎气,相反门窗大开,寒风一个劲的往屋里钻,在旁人一个个忍不住瑟缩的身影下,更显得弘昭的不动如山。
小德子偷偷给他塞了一个护膝,可他也并没带上,这个时候的护膝与后世的不同,小德子拿的只靠着几根带子固定,行动间实在是不甚牢固,他犯不上冒这样的风险。若是在太后灵前出了岔子,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左右他有系统在,也不会真的伤了身子。
“太子爷,要不要垫垫肚子?”小德子猫着身子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几乎只留下气声——“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将参汤送去了养心殿,也同苏公公说了。”
弘昭目光依旧是垂垂的望向地面,朝着小德子的方向偏了偏头,“奴才同苏公公说,太子您放心不下皇上,这才命奴才送参汤过来,您甚至皇上心系寿皇殿,不敢擅离,定会替皇上好好收着,还请皇上好好养病。”
弘昭轻轻的应了一声,小德子办事他向来放心——“交代了就行,之后的话苏培盛自然知道怎么说。”
说罢他端正的转过头来——“将吃的收好,别再拿出来了,少吃一顿饿不坏我,熬过了这两天有的是能吃的时候。”
长夜漫漫,离天亮还早着呢。
皇上并未罢免早朝,因此在殿中跪了一整夜的弘昭,天刚蒙蒙亮就得赶紧收拾收拾赶着去上朝,一路上明显能瞧出步伐不如之前扎实,两条腿像是使不上力一般虚晃着,走的叫跟在他身后的十三看的心惊胆战。
他暗道这孩子果真是个沉得下心性能忍耐的,也怪不得是他能成大事。
此时上朝无非就是讨论一件事。
出征准噶尔迫在眉睫,而要选谁带兵前往,这几日却一直争论不休。但其实争来争去,不过是两个人选。
岳钟琪算一个,还有一个便是从前的大将军王,恂郡王十四爷。
恂郡王自前日起便毛遂自荐了不少次。但每次都没能得皇上个准话,态度模棱两可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可弘昭心中明白,若说之前能叫十四爷出征的概率是四六开,经过太后这一件事之后,说是一九开都是多说了。
岳钟琪带兵自然也没什么不好,要说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不敢违逆皇上,也就是太听话了些。
而胤禛又是出了名的迷信又乐意插手战事,非得是配上一个生性反骨不羁的老十四才能从中求得平衡。毕竟若是只靠着弘昭从旁阻拦,总有个照应不及的时候。
看着与群臣争辩的脸红脖子粗的老十四,胤禛忍不住轻咳一声,心中叹了口气移开自己的目光,“弘昭,这好半晌你都未曾开口,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弘昭日日陪在皇阿玛身边,他想的什么就算是没有读心器,弘昭也能一清二楚,他心中堵着气,就是不想用老十四呢。
既如此便不能直接举荐,弘昭低垂着头眼珠转了转,悄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膝盖,站出身来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