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提到淳儿,甄嬛的神色与一旁沈眉庄的愤然不同,面上多种神情杂糅不可谓不复杂,年世兰是恶事做尽。可是她曹琴默就未必干净到哪里去,三言两语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人胁迫的母亲形象,当真是聪明的很。
  胤禛依旧是一如方才垂眸无波的样子,连姿势都未换一个,这些事情他之前已经震惊过一次了,罚也罚过,骂也骂过,实在没必要再众人面前再表演一次。
  如今他还耐着性子坐在这,无非就是想要瞧瞧这曹琴默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究竟还能吐出些什么东西来。
  见皇上依旧毫无反应,曹琴默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是霎时凉了半截,买卖官职,人命之事都无法让皇上对年世兰发难了么?她直觉这其中定是哪步棋走岔了,但开弓哪还能有回头箭呢,她咬了咬牙大着胆子继续开口。
  “而且...嫔妾亲耳听到年妃着人去宫外寻得了天花之人的痘痂,掺和到了太子的衣裳里头,皇上,此事事关社稷,您不能不为太子做主啊皇上!”
  这话一说到是吕佳盈风最先坐不住开口,弘昭险些被害她自然是最着急的那一个。可听了曹琴默的指认她拧起眉头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事非同小可,年妃又怎会让你知道?难不成你也参与其中!”
  胤禛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危险而又冰冷,要害弘昭的人至今仍未找到,前朝后宫,他如今看哪一个都带着些堤防,这事就如同悬在他心头的一柄利剑一般,这次是上天庇佑弘昭才能平安无事,日后但凡有个闪失,只怕百密一疏,其结果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住的。
  曹琴默还不知道,在她决定要以此事来狠狠击垮年世兰之时。在皇上眼中,她早就和死人无异了。
  “嫔妾是万万不敢的!”她连连摆手,捂着心口惊慌摇头——“是嫔妾常去翊坤宫求见,只盼能远远看上温宜一眼,偶然间听得的,之后嫔妾越想越害怕,谋害太子之事啊,年妃胆子也太大了些!”
  沈眉庄瞧着皇上一直一言不发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冷声带着呛意开口——“年妃行事放纵全然不顾宫规礼法,若不加以严惩何以平息众怒!”
  胤禛顺着声音朝她看过去,对上绷着的一张带有怒容的面目后,目光中的烦躁之意比之前更盛,他向来不喜欢前朝后宫瓜葛,不喜欢旁人算计自己的心思。自从有了弘昭后,他更不喜欢这帮人有事没事的就要拿着弘昭扯词说事,谁都要往自己儿子身边插上一脚。
  他烦躁的甩甩衣摆,幽幽开口——“此事涉及太子非同小可,并非只是后宫之事,既有人检举那朕自然要严查。”
  “苏培盛,去把年妃身边的那个叫什么芝的宫女带去,好好审问一番,既然要查,那…”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吕佳盈风,带着点询问之意的瞧着她,吕佳盈风自然也不是个傻的,有些事情当然是自己张口要体面的多——“臣妾这边的人凡事接触过这衣裳的,自然也要细细盘问。若是真有存了黑心要害臣妾的佑儿,那断不能轻纵了。”
  “嗯。”胤禛对她的回答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声音也缓和了些——“你身边的也都是体面人,就不必去慎刑司了,苏培盛盘问一事你亲自去办,连带着年妃身边的人一起。”
  苏培盛知道皇上一面上是全了这两位娘娘的面子。毕竟身边人都入了慎刑司被审问传出去可是不算好听,封后大典在即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的好。
  再有一个,苏培盛算是旁观者清,在一旁满眼瞧得明白,皇上到现在压根没相信曹贵人说的一个字,不说这个儿子对皇贵妃意味着什么,就是抛开母子亲情不谈,这样一个可靠的依仗永寿宫上下没人希望他出一点事。
  就说是太子爷额头受伤那日吧,年妃娘娘带着两个孩子那副心疼的样子别说是皇上了,就是他这个太监瞧了都心生感叹,人非草木,皇上更不是金玉做的。
  安排完此事胤禛起身要走,曹琴默跪在地上勉强直起身子扶着地面哀切喊道「年妃恶行种种罄竹难书,皇上难道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吗!」
  第128章 欢宜香
  胤禛踱步到她面前,低头望着这个自己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的女子,许是自己的目光足够淡漠,脚下人战战兢兢抬头看向自己的样子才显得更为狼狈。
  “你方才所说种种,朕早已知晓,周宁海的供词也一直在慎刑司里头放着,在座所有人,不光是你。若是想瞧也尽可去翻阅,年妃之前种种过失朕早已责罚过,断没有一罪二罚之理。”
  他疏离的往后撤了撤身子——“曹贵人既然所知甚多,身边的跟着的自然也是耳濡目染,太子被害一事非同小可,皇贵妃与年妃身边的人都盘问了你自然也不能例外,苏培盛,把曹贵人身边的宫人带去慎刑司好好审问,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要说出来。”
  胤禛说完头也不回的向着殿外走去,就要跨出门槛时脚步一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温宜既然改了玉牒,便就是年妃的亲生女儿,日后朕不想再从任何人嘴里听到有关温宜生养之事的议论。”
  直到这句话传出,曹琴默一直撑着的脊背才骤然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瘫软下来,她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自己身边的音袖挣扎着被拽了下去,几乎灭顶的崩溃之意将她狠狠拍躺在地下,就连撑起身子都变成了奢望。
  吕佳盈风皱眉看着地上瘫软如同烂泥一般挣扎起身的人,狠狠翻了个白眼还是开口——“去找人将曹贵人送回去,好歹也是皇上宫嫔,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啊。”
  ...
  弘昭看着去而复返的阿玛,面色明显是比离开时难看了不少,原因他自然知道。毕竟他刚才也是借着背书看了全程的小电影。
  曹贵人是太急了些,也太低估了年世兰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她真以为年家倒了年世兰就身如飘萍无依无靠了。
  她父亲年遐龄官至湖广总督,一等功爵位。就算是年羹尧没了她也依旧能靠着父亲的照拂,靠着皇上的愧疚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
  人都是这样,越急就越出马脚,她情急之下为了激的皇上处罚年妃,自己却也暴露了不少的马脚在外,是个人都能瞧出她的急切之意来,更别提九龙夺嫡的mvp了。
  瞧着他如今这样,怕是此时也没心情检查自己的功课了,弘昭也不闲着神色自若的写着自己的策论课业,殿中安静了没有一会,就听得外头响起了带着哭泣的哀求之声。
  “皇上,年妃娘娘在外求见,已经来了三次了,这次更是连头都磕破了。”苏培盛自永寿宫出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着手审问之事,进来禀报的是他的徒弟小夏子。
  胤禛拧眉抬头隔着厚重的大门向外看去,声声泣诉阵阵入耳。
  “皇上,皇上如何处罚臣妾不要紧,只求能留下兄长一条命,就当是留条犬马在身边尽忠效力啊皇上!”
  她这些年在宫中树敌太多,今日一朝眼瞧着落魄恨不得人人都来踩上一脚,年羹尧如何被贬,如何被皇上厌弃,又有什么流言传进宫中,总会以各式各样的方式刻意传入到她的耳朵里。
  她自然知道曹琴默这个贱人背叛,只是此时她哪里还能顾得上这许多呢,她给哥哥写了这么多封信,哥哥想来是一点都没能看进去,穿着黄马褂看守城门...皇上本就一直对着哥哥未曾消气,身上什么官职都没有,若是再罚...
  年世兰不敢再往下细想,也顾不得自己往日里的高傲,像是将昔日的自己完完全全打碎了一般琳琅陈列的养心殿前,她只希望皇上能开恩留下哥哥一条命,旁的什么恩宠什么颜面她都不在乎了。
  弘昭转头暗自瞧着皇阿玛的面色,见他眉宇之间透露出不忍之意,外头年妃以为的恼怒至极弘昭倒是没看出来,他品出来的全是动容与犹豫的意味。
  胤禛自己脑中亦是天人交战,一边是年羹尧种种恶行,另一边又是外头年世兰的声声哀求,加之方才弘昭的一番话,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间暗暗倾斜。
  “叫她回去吧。”胤禛沉思了半晌,也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可小夏子却不明白究竟何意,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禀报,胤禛瞧见他这个样子更是心烦的要命,语气中的不耐烦几乎要冲到小夏子脸上。
  “叫太医医好她的伤,告诉她安生带着莫要再惹朕心烦,其余事情不必她来操心。”
  “是!”得了准话,小夏子这才忙不迭的退下。
  ——
  虽心中有了想法,可是这决断却不知这么好做的,加之如今事多忙碌,像是挤压了许久的事情都堆在了这一个月来进行,短短一日,苏培盛那边还没审问出个眉目,就已经要到了甄嬛封妃的日子了。
  第二日便是封妃典仪,头一天晚上她却翻来覆去的无论如何也不得安眠,并不是欣喜激动,而是心绪复杂的她闭上眼睛脑中便一团乱麻。
  多说君王薄情,今日曹琴默这样说,几乎是将年世兰这些年来所做的所有恶事都一一摆在了明面上,可皇上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斥责一句都没有,分明是心中早就存了回护之意,可若说是深情吗,翊坤宫中日夜不断的欢宜香,甚至于之前王府中年世兰曾经流掉的成形男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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