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李承乾抬眸看去。
“那什么接生前的护、护理,陛下与孙公都特意嘱咐了要将接生前热水烈酒洗手宣扬出去。”
“小老百姓用不起舍不得烈酒又心疼柴火的,好歹用冷水清洗清洗,这叫什么……”
李承乾叹气,握上遂安夫人的手轻声安慰:“聊胜于无。”
说着李承乾带上笑意,半依靠着遂安夫人,瞬间便叫有些惶惶的她冷静下来。
“奶娘不必担忧,我自是亲近奶娘的,只是我这个人因一些事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李承乾掀开被子:“我敬重奶娘,总是希望和奶娘与我同路的。”
“哎呀,不说这些累人的话了,咱们先吃早膳,算算时间吴工匠也该来了。”
劝阻李承乾端着身份的话卡在喉咙口,遂安夫人想着方才李承乾的态度,到底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步入十月底,李承乾依旧我行我素,寝殿旁的土地简直被翻得不忍直视,让人无从下脚。
这日陪伴李承乾自崇文殿做完功课归来的侍读长孙家庆盯着那惨不忍睹的空地无语。
“堂叔叫臣与殿下提一嘴,虽说前段时间殿下临危不惧救助那苏家娘子在些文人中风评渐好,便是连于志宁都罕见地上奏夸了殿下。”
李承乾裹紧身上狐裘走向蹲坐在曲辕犁旁愁眉苦脸的吴工匠与司农卿。
“我的荣幸。”
长孙家庆如今是看到理直气壮咸鱼状态的就要十一月,瞅着就要翻年,了,可陛下那还未透露,说是推迟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叫无忌舅舅莫心急,迟不了的。”
就冲李世民那性格绝对会在明年春耕前册立太子,毕竟历史上李承乾冠礼都因为和农时冲突而被推迟。
”
顾十二将吴工匠扶起,吴工六次了,这犁评犁建处总是差口气,好不容易没那么容易磨损,关窍却
“再改下去这其他结构部件怕也是要出问题了。”
顾十二心不在焉:“只怕是要推倒重来。”
李承乾叹气:“顾重林的信许是路上耽搁才迟了五日。往前也有例子,再等等,上一回他言马上便要抵达泉州,应是无大碍的。”
“罢,
顾十二闷闷点头,安静地退下。
吴工匠苦中作乐:“唉,曲辕犁没什么进展,我那婆娘搞的纺车倒是顺利得不得了,想来再十天半月的就差不多有雏形了。”
见人走远,李承乾压下心中莫名不安的直觉:“无事,黄娘子精通纺织又有作坊帮忙群策群力,速度自然快。”
“我们说到底不是大半辈子下地的农夫,制作进展不佳再正常不过。”
“司农卿,江东的人和器具在何处了?”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长孙家庆:……
司农卿表情纠结:“这,器具因着路途意外毁了个干净。”
李承乾:“哈?”
司农卿赶忙道:“不过因祸得福,那工匠老农没了‘拖累’一路快马加鞭今日已抵达长安,殿下瞧要臣去将人接过来吗?”
他这什么鬼运气。
行吧,人到也行。
李承乾无奈挥手示意,长孙家庆死鱼眼状戳戳李承乾的胳膊:“殿下?”
李承乾斜睨他一眼:“没忘了你,所以我叫你打听的东市那家春色纸坊推出的两款新墨水的事情打听得如何了?”
“两款新墨推出后其他墨水生意如何,整体墨价几何,是否流行,文人士子评价又如何?”
长孙家庆呵呵一笑,倒是没想到在小殿下身上体会到了只有面对陛下才会有压迫感。
“殿下的吩咐岂敢怠慢?”
***
禁苑马场。
“百文左右一瓶,便宜太多了。”
“固然新墨存在缺陷,但这个价格实在是叫人心动。”
李世民端坐高头大马之上,若有所思地听着杜如晦的禀告自言自语。
“陛下!”
“这马掌果真与杜尚书说得半分不差,跑下来不仅马蹄并未有半分磨损,便是骑马作战的稳当性也是高出一大截。”
好久没见李靖如此大表情的李世民颇感新奇,他抬手示意明显还有话要说的杜如晦稍安勿躁。
“不止,两支骑兵对比了大半月,着马掌的马蹄因病坡行的数量已是显著减少。”
李世民轻拽马缰:“马掌附重钉的同样试过,在山地或湿滑之处运粮速度快得不是一星半点。”
李靖难掩激动,抬起马蹄子不住摩挲:“运粮速度,马匹寿命,战术改变……不过是这一小小马掌。”
“不过依臣看战马打上这马掌并非一劳永逸,瞧着还是需要时时拆卸修磨马蹄。”
李世民大笑:“还是李兄火眼金睛,这点克明就没想到。”
李靖不在意:“尚书到底还是偏文臣多一些,不如臣很正常。”
只是不在意完又有点局促,再如何说他与李世民也是君臣,虽因为年龄与其相差甚远而能在私下里得李世民兄长称谓,可这份亲厚自武德延续至今还是叫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的他莫名感到害臊。
杜如晦没眼看:……害什么臊,他看主公心中未尝没有占李靖辈分便宜的意思吧!
不是等等,李靖刚刚说什么?
李靖!就你这张破嘴难怪搞不好同僚关系被三省官员私下抱怨!
李世民轻咳:“各有所长,各有所长。行了,这马掌意味着新的骑兵,我还需要李兄替我多看顾训练,李兄便先退下吧。”
等李靖告退,李世民迎面就是杜如晦略显“幽怨”的眼神。
“陛下可得多提点提点李靖,他这脾性早晚要吃亏的。”
李世民笑得张扬又肆意:“小事会点拨一二,大事有朕护着呢。”
“有本事的傲气些正常,朕要的可不是个只会应和的奴才。”
李靖蹉跎大半辈子才遇上他,他舍不得折损天才的意气风流。
“罢,陛下心中有数即可。”
杜如晦勾唇:“说起那最近风靡长安的新墨真是了不得。”
“虽然价格便宜到不可思议,但走得是薄利多销的路子,收益相当不错。”
“且正是因为这份便宜好用,其他铺子不明事理,有些选择跟着降价,倒是利好文人士子。”
“且这新墨如今看势头已经不再止于长安。”
李世民下马,带着杜如晦一道坐上轿撵,指尖随意搭着额侧:“跟着降价又能维持多久?”
“总不会这般顺顺利利,承乾买纸坊低调,外人眼里那春色纸* 坊可没什么背景。”
“同行嫉妒,来个□□都不稀奇。”
杜如晦眉眼微弯:“陛下所言甚是,只是陛下私底下派人去保护春色纸坊的人却是晚了一步。”
李世民眼里满是兴味:“哦?”
杜如晦语气是遮不住的欣慰:“小殿下真是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
一个时辰前,春色纸坊。
陈蓉面带笑意,一边思考一边打着算盘。
竹纸她在沤料一步配比不熟练,前前后后尝试用了两月的时间才完成了杀青这一步。
但这已经远超陈蓉所料。
时间短便不提了,目前的竹料看来足够柔软,她能想象再经过后续步骤这竹纸必定不会脆干难用。
如此算下来大概还要一月以上的时间才能完全制成。
本以为纸坊这段空白期需要靠李承乾接济运转,没曾想那两款新式墨水率先为纸坊打出名声。
不仅利润翻上好几翻,而且往后再要推出竹纸的效果恐怕会更好。
“陈大娘子,不知新一批墨水什么时候制出,我这友人刚至长安想开开眼呢。”
陈蓉放下算盘笑着看向门口的一个书生,这书生已是纸坊常客,也是最开始为两款新墨卖力吆喝的人。
“正在加紧制作,还需四五日,若是等急了我还有些留着给自己的,拿去吧。”
书生连连摆手,瞪了身后与他同行的瞎起哄的六七个学子一眼。
书生害羞笑着:“还是陈大娘子心善。虽说长安贵族觉得这新墨上不得台面,但耐不住好些囊中羞涩的文人雅客追崇,长安墨水小半的生意都聚到了陈大娘子这里。”
“陈大娘子尚且荣辱不惊,实在是叫我等钦佩。”
陈蓉眼眸微转心中闪过李承乾的叮嘱:“不知可否有人向你们打听这春色纸坊与新式墨水的制法?”
书生苦恼:“自是有的,不过陈大娘子你莫怕!如今可是秦王当政……”
书生话说到一半,门前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动静。
“好你们几个穷书生,拦我们做甚?”
“我家阿郎不过是要跟陈大娘子谈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还不让开?!”
哗然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抬首的时间,已经有一个穿金戴银的郎君被奴仆簇拥浩浩荡荡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