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何满君随后下来。藏蓝色花衬衫在风里起起伏伏,墨镜遮住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他偏头望向树林中间那条蜿蜒的石板小路,视线如有实质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
这地方很好藏人。
“君哥,阿宴带人摸过去了,陈孝雨站在崖边,只有他一个人。”吴冰关上车门绕过来。
此时九点十分,太阳升上来,金黄的光穿透枝叶缝隙,稀稀落落照在石板上。何满君抬手摘下墨镜,突然增强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起双眼。
朗齐走在小路最前头,身影很快不见。
“两队人已经就位,把两边守死了。”吴冰低声道,“只要柴大勇敢出现,绝对跑不掉。”
何满君扶正腕表,“过去看看。”
穿过树林,背后就是一个开阔的大山崖,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溅起上四五米的水花。
崖边只有一个陈孝雨,穿着一件白t恤,侧身站着,海风把衣服吹瘦了,整个人薄得如同一片纸。
何满君远远看着,觉得海风再大一点,陈孝雨都不需要自己跳,风都能直接把他吹下去。
“君哥,还不能过去。”朗齐说:“这附近肯定藏了人。”没人的话陈孝雨怎么会乖乖站在那不动?
何满君站在距离陈孝雨不远不近的地方没再往前,风浪声太大,只能看到陈孝雨嘴巴在动。他面前一米左右的地方摆着一个手机支架,为了能放稳,甚至在支架脚压了几块大石头。
叽里咕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何满君这才想起有个直播,摸出手机点进直播间,竟然还需要付费,五百泰铢,缴费进去里面已经有十来个人了,弹幕都在问‘什么情况’。
当事人陈孝雨孤零零站着,左手握着右手,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紧张,仍能看到胳膊在细细地颤抖。
“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再打扰我的父母。我在此保证,跳海是我自愿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胁迫,事后也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我保证。”
这话估计是和正在看直播的柴大勇说的。何满君听得皱眉,心里直骂蠢货。
陈孝雨还是太天真,像柴大勇这样没有底线的亡命徒,说不定等陈孝雨跳下去了,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之后,转头就会去逼迫他的父母要钱,蚊子再小也是肉嘛,能拿到多少算多少。
“这些话我想对我的朋友们说。你们不要太难过,人迟早有一死,或许这次对我来说也算一种解脱。这辈子能够认识你们,和你们做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
“还有……爸爸妈妈,能做你们的儿子是我三生有幸,这辈子没能尽孝,没能给你们养老送终是我有罪,下辈子让我再做你们的儿子,那时候我们一定会比现在更安稳幸福。”
陈孝雨轻轻吸了一口气,掐着的手也放松了,规规矩矩垂在两侧,释然地笑了笑。
他笑起来总是很好看,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那样明媚,这抹笑在何满君看来如同撒娇。
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谢过了,总该有话和他说吧?
不论好的坏的,能想起来,提一嘴都是好事。
何满君等着他说,结果陈孝雨收起笑容,洒脱摆摆手,“好了,就这样。再见。”
话音才落,陈孝雨闭上眼睛往后一倒,本就站在崖边,直接就坠下去了,不给人一点反应时间。
太突然了,吴冰罕见透露出惊慌,“君哥。他——”
扭头一看,何满君早已箭步随陈孝雨扎入海中。
第44章 幸好幸好
何满君非常顺利地把人捞起来了,捞得气急败坏,他不信陈孝雨刚才没看到自己,更不信最会油嘴滑舌的人会放过最后一次求人的机会,直接就去送死……
“君哥,柴大勇抓到了。”朗齐刚接到阿宴的电话,就在陈孝雨掉下去的时候,他们顺利揪住了准备跑路的柴大勇,“柴大勇身边还有几个人,开车跑了,伍叔他们在追。”
何满君点点头,没什么力气说话了,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还缠着一个陈孝雨。
他捏着陈孝雨的下颚,“这下你满意了?”
陈孝雨吐出一口海水,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阵雨过后空中漫着闷人的潮气,山雾袅袅,不时惊现几声鸟鸣。宾馆客房传出一道玻璃落地的脆响,比鸟鸣更有穿透力。
长廊幽深寂静,这道声音显得异常突兀,房间门口板正立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健硕男人。半分钟后,男人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门把手,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拳头又松开。
直到房里再次传来刺耳的脆声,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喊叫。打算抬腿一脚踹开门时,吴冰及时出手拦住,对他摇了摇头。
“陈孝雨,我警告你最后一次!”
房间里,陈孝雨压在何满君身上,额角冒汗,头发湿漉漉的,地板上是水杯的碎玻璃渣。
陈孝雨大力扯开何满君身上的衣服,同时自己的衣服也褪干净了,内裤都不剩,胳膊那片白皙的皮肤布着斑驳的挫伤。
跳海时,礁石擦的。
何满君眉头一皱,抬胳膊猛地控制住陈孝雨乱抓的手,翻身把人牢牢压制在床上,腾出一只手捞起毯子盖在他身上。
“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陈孝雨喘着粗气,“我愿意做你的人,真的。何满君,让我伺候你,求你了。”
“你给我把嘴闭上!”何满君抬手指着他,不准他再乱动,“老子帮你处理伤口,不是要睡你,能明白吗?”
陈孝雨摇头,“你掐着我伤了…”
何满君瞪了他一眼,把人扶起来。扯开他身上的毯子,身上的擦伤还不少,左手虎口还划开一道血口子,判断不了深浅。
何满君抽了几张餐巾纸,好好给他包上。
陈孝雨蹬鼻子上脸,抬起两只手挂在他的脖颈上,凑下巴过去,在何满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贴上了他的唇瓣。
何满君真被他的热情吓得不轻,捏着陈孝雨的后脖颈把人拉开,“陈孝雨,我——”
“警告我?”陈孝雨呼了一口热气,“不要警告我,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是你的人,做什么都可以!”
“不用,”何满君耐心不好,扔下陈孝雨,迈腿准备下床。陈孝雨连忙抱住何满君的胳膊,把他带回床上,“地上都是碎玻璃渣,你走,我会追,踩到了很疼。”
他说着,再次握着何满君的手,发现他手心上也有伤,伤口翻开了一点。
这道伤口出现在何满君手上显得很突兀,这双手养尊处优,除了有一点枪磨出的茧子,其实特别漂亮。何满君的脸同样巧夺天工,但他很讨厌别人夸他漂亮英俊一类的话,从第一次遇见,中天餐厅那晚,陈孝雨就知道了。
何满君被他缠得烦了,而且崖边攒的火气没有消。
他拍开陈孝雨殷勤手,呼吸有点不自然,脸上也布着一层不自然的红晕,“老实待着,不准再碰我。”
“哦……”
何满君打电话,让吴冰重新弄个药箱过来,陈孝雨老实跪坐在床上,几乎一丝不挂,仅腰间松松靠着一条毯子,毯子也没盖住什么,挺翘的臀有一大半都露在外边。
“蠢货,你是不是喝了点海水,把脑袋喝傻了?”
陈孝雨低头,“我现在是你的人。”
“谁稀罕。”何满君将脸别开,表情微妙,语气还是一样的恶劣,“这话不准说了,什么我的人?我不要。”
“可是,”陈孝雨握紧何满君的手腕,把那只受伤的手拿起来,笨拙得吹了一口气,“你为了救我都受伤了,我也必须说话算话。”顿了顿,陈孝雨声音轻了些,“何满君,我就知道你会心软。”
闻言,何满君懊恼闭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被陈孝雨拿捏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形容,不坏也不算好。
“擦完药把衣服穿上,哪来滚回哪里去,我身边不留饭桶!”
陈孝雨不应何满君这句话。
“听到没有?”
陈孝雨还是不吭声。
“说话!”
“不。”陈孝雨把何满君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回去不安全,我怕了。我会连累我父母的,待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我很后悔,为什么现在才明白,早知道有今天,当时你和我说让我跟你的时候,我就应该立刻答应。”
何满君睨了他一眼。
陈孝雨接着说:“何满君,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会听话的。”
何满君把手收回来,很嫌弃似的,当着陈孝雨的面用被子擦了擦手,“死了这条心吧。柴大勇三言两语就能把你耍得团团转,太蠢了,我不要。”何满君烦躁道:“把衣服穿上!”
“手疼…”
“快点!”
何满君盯着他,不容一点忤逆。陈孝雨却视而不见,晃晃手上的伤,何满君也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