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子。”吴冰及时出声,在一旁和少年交涉,话里是委婉地拒绝,少年看了一眼何满君的侧颜,悻悻离开。
  “没找到吗?”何满君抬眼望着落座的吴冰,脸上是耐心耗尽的不耐烦,是对刚才那位少年的,此刻不耐烦淡了些,成了直白的烦躁。
  吴冰:“没有。”
  他们说的是之前绑架陈孝雨的那群混混,在亲自来之前,何满君早早叫人留意了。一天没碰到,两天没碰到,近一个月都没踪影。如果真是这一代常驻的地痞,怎么可能放着大好的地段玩失踪?
  吴冰倒了杯水,道:“和周边商户问了,他们只在这里寻衅滋事闹了小半月,之后再也没来过。”
  “小半月?”何满君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只待我们来的这半个月,不偏不倚揪住陈孝雨,还让我撞见了。”何满君又笑了笑,慢条斯理玩着手上的打火机,“什么意思?”
  “80%是你猜的意思。”
  “另外20%呢?”
  “碰巧。”
  何满君冷哼,“我一直和你说,陈孝雨不简单,你觉得碰巧,就证明他是个演戏演全套的人。”
  “你救他,亲他,帮他过生日,我以为这些事儿你不追究了。”吴冰一本正经地调侃。可能知道这话何满君不爱听,捡起一只茶杯,往里撒了几片绿茶叶,泡了给他降降火气。
  何满君端着茶,半晌没说话,想起了陈孝雨。出岛之前,他明确说要睡他,陈孝雨的反应非常耐人寻味,没有期待或者害怕,只有犹豫与为难。东牢岛那晚,那么主动脱光了躺他床上,现在装为难?所以主动都是装的,以为不会把他怎么样,被亲了才知道怕了!
  何满君忽然问:“问的时候没打草惊蛇吧?”
  “没有。”吴冰询问时找借口是,被那群混混抢过钱,来讨公道。吴冰问:“像你说的,这帮人是陈孝雨找来做戏的,那红灯区想必也有他的人。”
  “贾佩?”何满君说:“先不动她,让人盯着就行。”
  “好。”
  “陈孝雨不要钱,对物质需求也不高,他对我抗拒又迎合,像缓兵之计,他在利用我。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原本东牢岛之后,何满君就决定回香港了,但撤离那晚,陈孝雨不惜用身体为他挡子弹,这看似拼命的蠢行为,很难不让人生疑。
  何满君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在性命攸关之际,对一个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豁出性命。而且这个陌生人对他还特别坏。
  一旦生了疑,之前种种便都变得不对劲儿了。
  陈孝雨这人几乎无处不在,按理说,在红灯区获救之后,陈孝雨和他们就不必再有交集了,巧的是,充当导游和翻译的是他,被柴大勇绑走的是他,被绑了还能活下来的还是他。普通人在那种情况下早死透了,陈孝雨是怎么做到安然无恙的?
  何满君回想了一下,陈孝雨掉下直升机那天,他把人从海里捞出来,从他嘴里发现两样东西,铁钉与一截薄薄的刀片。如果不往自杀的方面想,有没有可能特意留一手,用以自救?
  万一何满君不救他,他能够用刀片割断绳子进行自救。
  这是其一。
  其二,陈孝雨在东牢岛把伤养好之后,何满君放他走,他不走,不仅不走,还想着怎么留下来。办法就是爬床,说一些‘男人喜欢男人是稀松平常’的话。
  可惜陈孝雨遇到的人是何满君,何满君心肠冷,就像他阿叔说的,不好伺候,不是好人。
  他对陈孝雨的怀疑,从初次见面就从未打消。
  “他父母呢,打听到了吗?”何满君问。
  “餐厅有他的入职资料,写得并不详细,只知道父母住在美赛。”吴冰说:“已经喊人去了,估计明天能有消息。”
  何满君点点头,边走边给阿宴发了一份文件,让他有空带陈孝雨去游泳,探探他的水性。阿宴把这事放在心上,次日不等陈孝雨从洋楼回来,就先找去了。
  陈孝雨没起,柏盈在楼下做早餐,何晋在玻璃健身房里跑步。阿宴没打招呼就迈步进去,吓了柏盈一跳,给阿宴指了陈孝雨睡得客房方向,便拿材料多做一份早餐。
  “你怎么才跟着朗齐他们练了一早上就偷懒不练了?”阿宴坐在床边,把陈孝雨蒙住脸的被子掀开,“你这样不行啊,君哥回来你肯定要挨骂的。”
  陈孝雨起不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头天跟朗齐他们练太狠,导致浑身肌肉酸软无力,此刻听到训练就怕,他嘟囔道:“骂就骂,我反正不练了。”
  阿宴没说什么,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他枕头边,“有文字资料,也有视频,你务必在君哥回来之前看完,学完。”
  “什么?”陈孝雨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阿宴不说,让他自己翻开看,他正准备翻,阿宴起身出去。
  难得见他有点凝重模样,陈孝雨不敢耽搁,坐起来将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差点没昏厥过去。
  厚厚一叠男男性知识。
  第32章 不是爱情
  陈孝雨随手翻了两下文件夹,一个字没看进去,隔空抛进一侧的垃圾桶。洗漱完出来,又弯腰将它捡了回来,夹在腋下带下楼。
  楼下不见阿宴踪影,餐桌上只有何晋独自坐着用餐,柏盈在岛台边倒牛奶。她见陈孝雨下楼,抬头冲他笑了笑:“早上好。”
  “柏盈姐早上好。”
  陈孝雨把文件夹放在餐桌上,捡起勺子喝面前的粥,“何晋,你们什么时候回香港?”
  这问题他几乎每次来都要问上好几遍,问得何晋耳朵都起茧了,这会儿何晋头也不抬,继续划拉手上的平板。
  “你们不回去了吗?”陈孝雨叉起一个牛角包,咬了一大口,见何晋还是不理睬,便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尖。
  何晋‘啧’了一声,斜眼瞪他,“吃就吃,脚也闲不住!”
  柏盈端着牛奶走过来,给两人各递一杯。何晋接过杯子,对柏盈道:“你也快消停一会儿吧,饭菜阿姨会准备。”
  “活动一下,身体才好。”柏盈在何晋身边坐下,剥了一颗水煮蛋,看向气色不佳的陈孝雨,道:“阿雨,你别问了,一时半会儿回不了。”
  “因为何满君吗?”
  “一方面原因。”柏盈掰开蛋白,把不爱吃的蛋黄放在何晋碗里,“我和晋哥商量了,等孩子生了再考虑回香港的事。”
  “…”陈孝雨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手边的文件夹,嘴里的牛角包突然没了滋味。他颓然地垂下头,声音低了几分:“也是,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长途奔波。”
  柏盈看他不开心,特意岔开话题,下巴往文件夹的方向挪了挪,“那是什么,阿宴刚才给你送来的?”
  柏盈吃了手上的蛋白,伸手拿来翻了翻,何晋也偏头跟着看,看着看着脸皱成一团,“何满君,真是个变态。”
  何晋将文件夹合上,好像生怕污染了柏盈的眼睛,拎起来,丢回陈孝雨手边。
  柏盈欲言又止,沉默地吃完早餐,之后刻意避开何晋,带陈孝雨去海边散步。海浪轻拍着沙滩,两人并肩走了一段,柏盈斟酌着开口:“阿雨,你之前没跟何先生发生过……”
  柏盈适当迟疑,没把话说完,陈孝雨却听明白了,“没有,真的只是亲过。”
  柏盈若有所思点点头,“那阿宴给你送来那些资料,是何先生安排的吧?他到底想做什么,你清楚吗?”
  “清楚,”陈孝雨踢了踢脚下的沙粒,“何满君要和我上床,他走的那天和我说了。”
  “你愿意吗?”
  “我?我……”陈孝雨顿住脚步,追上来的海潮湿了脚,潮水很快退下,他盯着黏在脚上的沙粒,陷入沉默。何满君并没有给他‘不愿意’这个选项,走的那天态度强硬成那样,如果敢说不愿意,何满君一定会翻脸不认人。
  柏盈见他面露复杂,以为他会说不愿意,陈孝雨却说:“我不知道。”
  “那…你跟何先生相处这段时间,觉得他人怎么样?”
  “时好时坏。”
  柏盈了然。
  “我刚才只扫了眼资料上的内容,阿雨,那些文字是‘伺候’,不是爱。”她转头望着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你还小,我觉得该好好想想这段关系。”
  “柏盈姐,你觉得何先生没有真心对待我吗?”陈孝雨认真望着柏盈,毛绒的发丝在太阳光下蒙着一层金灿灿的光,他笑着,笑得眉眼弯弯,是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朝气,“他救过我两次,一次是我求来的,一次是他主动的,救命之恩,这都不算真心吗?”
  “救命是救命,爱是爱。”柏盈轻轻挽着他的手,带着他往海滩另一边走,说:“就像有人在路边看见受伤的小猫,心软了带回家医治,这是善念,不是爱情。你可以感激他,但不用把心也赔给他。”
  “可何晋说,何满君不是什么善人,要是遇到受伤的小动物,说不定看都懒得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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