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傍晚凉风习习,大家身上的汗没有因为小风的吹拂而干、而是因为劳作不断的冒出来。
汗水衣服贴在背上,汗水干后在衣服上留下黄白色的渍迹,浅色衣裳尤为明显。
提前干完的会帮没干完的人,被帮的大部分都是女生,女生们心存感激,又带着点愧疚,觉得拖了集体的后腿。
指导员和连长验收之后,定了合格,这一天的任务算圆满结束。
身躯是疲惫的,但大家回营地的脚步宛如打了胜、仗般轻快。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
不知道是谁起头唱了这首歌,会唱的人一起加入了队伍,歌声在荒滩戈壁中传了老远。
大锅饭已经做好,依旧是玉米糊糊。
大家端着吃饭的家伙什以棚子为中心围坐开来,品着不算美味却勉强可裹腹的食物。
营地里的公共洗脸盆就那几个,宋露白等了好一会儿才将盆里打满水端下地窝子开始擦洗。
身上脱下来的衣裳后背是一圈又一圈的汗水印记。
她在洗、还是不洗衣服间犹豫时,吴招娣说:“还洗啥,在这没法讲究,明天还得流一身汗,哪有这功夫天天洗啊。”
宋露白本来就累,也实在是不想给自己再增加劳动量了,她很容易就被说服了:“你说的是,那就几天一洗吧,等馊了再说。”
女生们笑了起来,一旁在梳头的冯莹说:“招娣,我的头也开始痒了,是不是被你传染了。”
吴招娣拿起蜡烛到她跟前凑近了看,在头发里扒拉了半天说:“这也看不清楚,昨天晚上我可是自己睡在那头的,应该没给你染上吧。”
宋露白道:“白天头上都出了不少汗,兴许是因为汗水才会头痒。”
冯莹挠着头,“这要是被传染上,可不容易清除。”
姑娘们洗漱好后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宋露白夜里连个梦都没做,再次醒来时腰背虽然依旧酸疼,但周身的疲惫却减轻了不少。
没人再嫌弃这张芦苇床了,因为最大的困难是挖大渠,她们要和那条大渠做斗争。
今天的“新人”们已经完全跟上了老人的队伍,拿着饼子扛着农具和“老人”们走在一处。
连长扬声说:“我们昨天商量了一下,女同志们上午可以提前半个小时走,毕竟你们还不适应,以前也没干过强度这么大的劳动,等适应了,就得和大家一样。”
女同志们差点喜极而泣。
正中午太阳在头顶时有多难熬,她们昨天简直不要太清楚。
“多谢领、导,你们就是我们的救星。”
王海全看着兴奋的女同志们笑眯眯的说:“你们也看到了,咱们现在是一个集体,你们少干了,别人就得多干,这是不公平的,所以上工的时候杜绝偷懒,别想着投机取巧、专门欺负男同志。你们要不然看看,在休息期间做些什么补偿帮你们劳动的男同志。”
女同志中有人提议:“我们可以帮忙给男同志们洗衣裳,我们女同志将近有六十人,男同志有近二百号,任务量多了我们一天也洗不完,每个女同志每天就洗两身衣服,姑娘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个人一天洗两套,加上自己的,顶多三套,两天就能把全连队的衣裳洗一遍。
连队里的男同志们本来就没什么像样的衣服,也都知道衣服洗多了烂的快,所以平时压根就不讲究。
十天半个月给他们洗一次衣裳还是很轻松的。
女同志们一点都不反对。
比起挖大渠,洗衣服可轻松多了。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女同志们可没有她们体质弱男的合该让着她们的思想。
昨天她们的任务量做不完,然后被热心的男同志们帮忙做完了,她们不羞愧吗?是羞愧的。
此时听能帮男同志们做一些事,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女同志们没二话,王海全赞赏道:“做人做事就该这样,互帮互助齐心协力才能高效率的克服所有困难。”
男同志们也很高兴。
他们天天在土窝子里忙活,累了一天,谁还想着去洗脏衣裳?他们就连脸都是不想洗的。
一个月里能洗两次衣裳的都算是勤快干净人。
现在好了,有女同志帮忙洗衣服了,以后他们也不用邋里邋遢的了。
再次开始挖渠,“新人”和“老人”之间的陌生感消散了很多,分配任务也没把“新人”和“老人”特意分开,而是打混了交叉分配。
昨个干活时说话交流的少,今个熟悉了,话便多了起来。
宋露白左边是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老军垦,右边是个上海来的男青年。
两人干活的速度明显比她快,人家一坎土曼下去就是一个坑,那一个坑刨出来的土用她的铁锹得挖两次。
人家干的快,她也心急,一口气都没歇,把手心磨的生疼。
“刘大哥,你今年多大了?是啥时候来xj的?”
刘丰收头也不抬的挥着坎土曼,“55年来的,比你早来十年,我是27年生人,今年我算算啊…”
宋露白接话道:“刘大哥你今年38了。”
刘丰收点点头,“对对对,是38岁了。”
明明才三十八岁,刘大哥看起来却比年近五十的林大海还要显年纪。
“刘大哥你没结婚啊?”
刘丰收笑笑:“还没呢,以前家里穷的啃树皮,娶不上婆娘,我参军后爹娘生病相继走了,也没人给我操持,到了这边来,女同志实在是太少了,但首、长从湖南还有其它地方调来了不少女兵,就是为了解决我们这些光棍汉的终身大事,但我自己不争气,没人看得上我。”
第72章 再见
刘丰收的过往听起来虽然乏善可陈,但像他这样的三十多还没成家的老军垦队伍里还有几十个。
那些人看起来和刘丰收一样,面貌像是四五十岁的人,长期被农活所累,看起来不修边幅、很是沧桑,年纪不小了,皆没有成家。
宋露白身旁的上海来的青年道:“我们这批上海来的青年女生居多,但分到各个连队后,还是没连队的男人多,以后大家要是都回不去,少不得要在这边成家了。”
“宋同志,你们所属的单位是商业处是吧?都是高中毕业生?”
宋露白点头,“你们那没有商业处招人吗?”
男同志摇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有团校招人,要的也都是高中毕业生,来了xj分配工作,估计就是机、关单位里的干部。”
宋露白一愣。
商业处分配的单位应该是那些国营单位,和去机关单位当干部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如果她老家市里有团校招生,那她肯定会选团校而舍商业处。
可她的梦境以及梦中读过的以林锦瑶为主角的那本书内,表明了明年将会有一股洪流袭来。
在洪流之下,很多人无法保全自身。
此时想想,她报名商业处对未来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们劳动锻炼上几个月就会被调走,然后分配工作?”
宋露白累的停下歇歇,手臂交叉撑在铁锹的顶端。
她抹着汗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男同志的语气低落了下来,“早知道高中生和初中生的区别这么大,当年不管咋样我都得把高中读完。”
以后是望不到头的干农活的日子,让他很绝望。
宋露白想说未来变化很大,人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但现在无根无据的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今天中午的太阳比昨天还烈,不到两点,又累晕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瘦弱的男同志。
将人抬到阴凉处歇着,湿凉的毛巾敷在头上,不过半个来小时人就幽幽转醒了。
两点半,宋露白这些女同志准时回到营地。
宋露白的手心血肉模糊,昨天撕破的水泡还没愈合,今天烂掉的水泡旁就又磨出了两个水泡,在她没注意时被铁锹柄磨破了。
手心灼烧一样的疼,沾到水时更是疼痛难忍。
女生们在碰到水时都疼的皱起了眉头。
在灶台前忙活的女同志说:“过一阵子就好了,等老茧磨出来就不疼了。”
女同志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可以看到她的手心长了不少黄色的茧。
才来四个多月就已经这样了。
女同志看着她们笑说:“不过才干了两天,你们已经都黑了不少,等巴扎天都去买个草帽,包着头巾,能好不少。”
她说话时,用彩色围巾包着头扬着脑袋出来的卢双双到了近前。
“看到没,就是双双头上戴的这种,轻薄透气,色彩艳丽,漂亮的很。”
卢双双在女同志群里走了一圈,特意让众人看清楚:“这是我对象送给我的,我对象你们都见过,就是拖拉机手赵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