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只是有点害怕,害怕周佳奕变成另一个自己。
  “盛、盛老师,对不起,我再也不迟到了,你别不高兴。”
  “我们……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惹你生气,那我也太过分了……”
  跟在周佳奕之后的是磁性又愧疚的男声,周子斐若不是年纪大了,他也想像周佳奕一样扑上去抱住盛嘉的腿道歉。
  盛嘉听闻转过身,他先低头朝周佳奕露出一个笑容,告诉他自己没有难过,没有生气,又抬头看向周子斐。
  挺高大的一个男生,此刻低着头,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好像犯了错的小孩子。
  “周先生,你没有惹我生气,还有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盛嘉明白了为什么比赛那天会觉得周子斐眼熟,此时背对着听周子斐说话,那声音使他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双凌厉的眼睛。
  于是,盛嘉的眉眼舒展开,一直抿着的唇也轻轻扬起。
  “我们一个月前的晚上在便利店见过,你当时说你和家人闹了矛盾,还有几周前的赛车比赛,我坐在第一排,你拿了第一名,赛后和观众互动,非要和我击掌。”
  周子斐本以为盛嘉不记得,因为过去无数次偶遇,盛嘉都从不在意,下一次、每一次,这人始终用陌生的眼神和他对视,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和余向杭并肩前行。
  但这一次,他终于以清晰的形象出现在了盛嘉的世界里。
  “啊,你竟然记得……”
  周子斐呆呆地注视盛嘉的眼睛,他薄唇微张,似乎有些惊讶。
  盛嘉再一次笑起来,他开口回答:“我的记忆力挺好的,毕竟要管那么多的小朋友,总得记住他们的名字、声音和长相,所以怎么会不记得?”
  “舅舅、盛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呀?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周佳奕打断两人的回答,他一手拉着盛嘉的裤子,一手拉着周子斐的裤子,抬头着急地问“是吗?是吗?”,这幅模样转移了盛嘉的注意力,他没再看周子斐。
  “是啊,盛老师和你舅舅早就认识了,所以你在家要好好地吃饭、睡觉,不能挑食,不能装睡,不然你舅舅就全跟盛老师说了。”
  盛嘉跟周佳奕说着话,周子斐也回了神,他从那种莫名想要落泪和欢呼的感觉中脱身,重新变成了沉稳可靠的舅舅。
  “盛老师,我送你回家吧,今天都这么晚了。”
  周子斐打开车门要送盛嘉走,盛嘉本想拒绝,却挨不住周佳奕不停的撒娇,最终还是坐上了后座。
  “盛老师你住哪?我开个导航过去。”
  “我住在新地那边,其实离这里也不远的。”
  盛嘉住的确实不远,步行个二十分钟也就到了,实在没必要让周子斐送。
  周子斐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盛嘉,盛嘉坐在后排正中,恰时和他对视上。
  他们对视不过一瞬,周子斐便移开了视线,但盛嘉发现那双初见觉得攻击性极强的眼眸,此时的眼神却深而柔和。
  “那里啊,我听说那里环境很好,一家人出行很方便。”
  听闻此话,盛嘉只点点头,没再多回应什么。
  然而周子斐继续说:“盛老师现在还没回去,家里人估计也着急了,等会儿我开快点吧?”
  盛嘉沉默,最终还是回答:“不用,我一个人住,你注意安全就好。”
  周子斐语气平静地说“行”,但在盛嘉看不见的地方,他直视前方的眼睛冒出一点得意,唇角扬起,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有些狂气的笑。
  车子启动很快就到了盛嘉家的小区门口,就在盛嘉要关上车门时,周子斐转过身叫住了他。
  “盛老师,留个联系方式吧?”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因为停在街道旁,车子没有开大灯,车内只有仪表盘的一点幽光亮着。
  在这种环境中,周子斐压低的声音和递过来的手机,似乎有些意味不明。
  他眉弓偏低,眉头也压着眼角,这样转头侧身挑着眼看盛嘉,显得有些凶悍,像隐匿在黑暗里的野兽。
  盛嘉先是一愣,随后想到周子斐之前说过姐姐将周佳奕交给他照顾,周佳奕今天也说了妈妈不在家,于是恍然地“哦”了一声,自然地拿出了手机。
  “好了,微信我扫上了,手机号也在你手机里添加了。”
  盛嘉将手机重新还给周子斐,又在周佳奕的“盛老师再见”中,和舅甥俩告别,随后下了车。
  快进小区时,盛嘉听见喇叭声,转头看见周佳奕在降下的车窗后朝他挥手,而周子斐也笑着探出手朝他挥了挥。
  “快回去吧!”
  盛嘉笑起来,他两手比在嘴边做喇叭状,冲他们喊了一句。
  此时周子斐才升起车窗,启动车子准备离开。
  路上,周佳奕坐在后面大声唱今天学的儿歌,而周子斐一直沉默,却在中途忽然轻笑出声。
  “舅舅,你笑什么?我唱得不好听吗?”
  周佳奕停下歌声,疑惑地问。
  “没什么,就是我可能没多久会给你带回来一个舅妈。”
  周子斐手指敲敲方向盘,懒洋洋又掩不住愉悦地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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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风雨
  接到盛千龙电话时,余向杭正在和陈乐康逛街,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就皱起了眉。
  “乐康,我去接个电话,你等我下。”
  余向杭避开男友接通了电话,自己一字还没说,对面那个男人便开始恶声恶气地质问起来:“喂,向杭,这个月的钱你怎么还没转给我啊?你再不转给我,我就要去找盛嘉了!”
  厌恶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余向杭过去那些年早就烦透了这个人,但是为了盛嘉能过得安稳点,他便骗盛嘉,盛千龙已经因为之前的故意伤人进了监狱,直到那天他们离婚,这个真相才被捅破。
  “你要多少?”
  余向杭冷声问,尽管盛嘉说了会解决盛千龙的事,余向杭却清楚盛嘉早在过去的那些事情中怕极了盛千龙,更何况盛嘉当幼师也拿不到多少钱,估计到最后还是得求到自己头上。
  所以让盛嘉解决无异于是越解决越麻烦,还是得他替盛嘉收拾这个烂摊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余向杭只想像以往一样给点钱了事。
  盛千龙讪笑着说了个数,余向杭听了立刻怒骂出声:“十万?你一个月就要十万?”
  余向杭每年年薪也才二十万,盛千龙却一次就要找他要十万,简直是疯了。
  “这、这个,我最近开销是有点大,但你不是比盛嘉能赚吗?十万应该也没什么吧?”
  盛千龙有些心虚,但说着说着,底气又多了起来。
  “向杭啊,我这些年可是一直按你说的,完全没去找盛嘉,这十万你就当为了盛嘉,我保证,收了钱,一定听你的话!”
  余向杭气得捏紧了手机,他莫名想起结婚那时候,盛嘉再三向他确认盛千龙是否已经进了监狱,并且绝不会有机会知道他们之后在哪生活。
  “向杭,盛千龙……是一个很贪婪,很卑鄙的人,这样的人只有彻底远离了,我们才能平静地生活下去。”
  他那时不以为然,总觉得自己能掌控好这一切,能盛嘉在自己的保护下一无所知地生活。
  可这些年,盛千龙确实胃口越来越大,余向杭越发难以控制他。
  难道他要一直替盛嘉背负着这样一个负担吗?
  他和盛嘉明明已经离婚了,盛嘉自己也说了不需要他来帮忙处理盛千龙的事,从十七岁相识开始持续至今的保护,是不是也可以慢慢撤出了?
  余向杭累了。
  早从前些年起,余向杭便厌倦总是站在盛嘉面前替他遮风挡雨这件事,也厌倦每次下班后,盛嘉淡笑着说欢迎回家,那副幸福又一无所知的天真模样。
  心中的衡量慢慢发生变化,余向杭想,盛嘉今年都是三十二岁的成年人,他比余向杭还要大三岁,这点私事早就可以自己解决了,何必他一个前夫帮忙?
  盛嘉又不是什么需要细心关怀的小孩子,一个盛千龙,一个嗜赌成性的生父,也不是什么危险分子,盛嘉一个人可以处理的。
  于是,沉默半晌,余向杭忽然开口:“我跟盛嘉已经离婚了,以后你的事我都不管了,你也别再来烦我了。”
  说完他果断地挂了电话,将盛嘉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随后将盛千龙拉黑。
  “杭杭,怎么接个电话接这么久?”
  等余向杭回到陈乐康身边,男人已经有些不满,他掐住余向杭的后颈捏了捏。
  “有点工作上的事,别不高兴了。”
  余向杭面色微红地解释,陈乐康挑挑眉,将他一把拉进卫生间。
  “知道我不高兴,就做点能让我高兴的事。”
  陈乐康和盛嘉一样,有一双天生含笑的眼睛,面部线条也是相似的秀气,但他带给余向杭的感觉却和盛嘉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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