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身上的伤口还没换药吧。”
见钟昭跃下马车, 朝自己着缓步走来, 她立刻迎了上去,嘴上絮絮叨叨道,“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我跟你爹都要担心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扯对方的袖子, 结果一碰上去忽然发现触感不对, 借着灯光才看清,钟昭穿的并非早上走时的衣服。
“这是你在宫中换的?”
姚冉惊诧地道,“你不是忙正事的吗, 里面的人考虑得这么周到,连换洗衣服都准备了?”
“怎么说您儿子也是为了护送人证和血书, 才活生生挨了叛军两箭好吧。”钟昭晃了晃脑袋,将方才在马车里想的那些事都拨到一边,轻轻推着姚冉的肩膀往里走, “总之我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是陛下亲派的太医, 娘就放心吧。”
“你心里有数就行。”钟昭和她一起进门的同时, 还接过了她手里的灯,姚冉看着空空如也的手, 也跟着笑了起来,“年轻就是好,看你现在的样子, 看起来已经比早上的时候要好上不少了。”
钟昭对此报之一笑,跨进院子里后转头问:“段公公说会让徒弟来咱们家报信,告诉您和父亲我今日会晚回家,若是陛下有事要问,不回也不是没可能,怎么您还在这里等,是他们没说明白吗?”
姚冉摇头:“别瞎想,宫中的人说得很清楚,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又总惦记着希望你能早点回来,这才想着去门口看一看。”
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我也不是专门在这里等你,小谅带着夫人过来了,厨房烧了一大桌子菜,已经摆在了正厅,我是觉得如果你回得巧,正好能赶上这顿饭,所以才去外头待了一会儿。”
“表哥和表嫂?”钟昭下意识重复一句,而后才一拍自己的额头想了起来,现在谢停已经落入法网,断然不可能再逃出去,秦谅也是时候把赵南寻送过来了。
“没错,就是他们夫妻,还有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人,也一起过来了,说是水苏的兄长。”姚冉没见过赵南寻,只是将自己听来的话转述出来,“你应该认识吧。”
这时候他们距离正厅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钟昭前脚刚冲母亲点了点头,后脚赵南寻和水苏就从屋里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水苏大概是昨天听到钟昭的话之后,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看上去倒是还好,除了眼眶有些红外一切如常,赵南寻脸上的肉都在痉挛,一看便知道激动到了极点。
从前谢停还没出事,赵南寻在秦谅府上住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一直打扮得很低调,也不怎么外出,几乎没什么往日的痕迹。
而现在他再不用顾忌任何人,身形挺拔地站在这里,便让钟昭回忆起了那个前世执意去刺杀谢英,连丧命都在所不惜的青年。
他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好奇的姚冉送进屋里,转过身来半开玩笑地看着赵南寻:“赵大哥,虽然这几年大家没怎么见面,但也不至于看到我这么激动吧。”
“属下跟弟弟感念大人恩情,担不起您这句大哥。”赵南寻用力摇摇头,带着水苏一起跪在地上,语气哽咽,“大人与属下本是交易,一朝深陷泥沼,本以为必定会尸骨无存,却不曾想您竟着意请人相救,此恩此情,无以为报。”
“当年小的先是受您大恩,得以从戏班中脱身,后又蒙您恩信,交付差事,却因为私心犯下大错,搅乱了公子的计划。”水苏同兄长一道叩头,声音里同样带着颤抖,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分明,“可是公子非但没有怪罪下来,还依旧将我留在府里,悉心培养,依旧重用,小的深谢公子再造之恩。”
此时雨早已停了,夜幕降临,天空上繁星点点,一点银色的月光倾洒在院中,照到两个跪伏在地的人身上,钟昭微微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这一幕,颇像前世刚将水苏引荐给宁王府的管家当徒弟,这两兄弟给自己磕头时的情景。
只不过事到如今,很多人的命运都已经彻底改写,赵南寻与水苏再也不必经历前世那一系列惨剧,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
钟昭只是稍微一顿,并没耽搁多久,在正厅陪钟北涯聊了半日的秦谅和唐筝玉便走了出来。
而他们一出现,赵南寻和水苏便又立刻对着他们行礼,感谢他们很长一段时间的收留。
毕竟在谢停谋反之前,谁都不知道京城里有没有他的耳目,秦谅在外放回来后还将赵南寻放在府里,也是要担一定风险的。
“赵大哥话不多,身手还好,谅哥这几年当御史,得罪的人似海一般深,若非赵大哥暗中护着,恐怕要多受很多惊吓。”唐筝玉靠在秦谅身边,翘着嘴角说完这句话后,又看了一眼钟昭,“冷不丁把人还回来,还真有点舍不得。”
“是舍不得,毕竟赵兄弟与我甚是投缘,但总不能不让人跟弟弟相聚不是?”秦谅笑呵呵地撞了一下钟昭的肩膀,“别听你嫂子打趣,他在秦府这些年,名义上虽只是个普通小厮,却培养了一批能干的护院,帮了我老大的忙。”
钟昭当然知道赵南寻能干,听到这里往前走了几步,将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扶起来:“我帮你们自有我的原因,互利互惠而已,并非无利可图,总之以前的事不必多说,往后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水苏听了这话点点头,抬手擦去面上的泪水,只消一刹那就拾起了自己的管家身份,往正厅里瞧了一眼,恭敬殷勤道:“时辰不早,小的伺候大人们用饭吧。”
“属下也可以一起。”赵南寻掸去自己和水苏膝盖上的灰,忙不迭地开口,“以前在宁王府的时候,宁王偶尔也会让属下布菜,添茶什么的,绝不会出现纰漏。”
“说什么伺不伺候的?”钟昭哭笑不得,连连摇头,“我让水苏带你回来,难道是着急让你们兄弟二人一起干活儿?去体会体会相聚之喜吧,这边不用你们了。”
说着,钟昭又稍微提高声音,把里面剩余的侍从也叫了出去:“菜上全以后,就不必在旁边待着等差遣了,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留几个人在屋外等着就行。”
“公子,这怎么能行?”水苏侧头看了赵南寻一眼,神情染上几分惊喜,但更多的是认为自己不该高兴的懊恼,抿唇道,“今天府中来了贵客,这么多人……”
“今日人多不假,但人多手也多不是吗?”秦谅没被这么多服侍的人围过,先前在正厅的时候就觉得不自在,也在一边道,“难道没下人我们就会饿死不成,就听你们公子的话,自己玩去吧。”
水苏听了秦谅的话,脸上的心动之色变得更加明显,跟赵南寻肩挤肩地站在一起,期期艾艾地看向钟昭:“那公子,我们……”
钟昭挥了挥手:“去吧。”
再次得到指令,水苏彻底没了犹豫,高兴地抓着兄长转身离开,钟昭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片刻后也跟着笑了一下。
“表哥表嫂,请吧。”
他朝秦谅和唐筝玉伸出手,边跟两人一道往房内走边问道:“说起来,我小侄儿来了吗?”
“来了,在娘身边跟着呢。”秦谅答了一句,快步进屋走到钟北琳身边,捏了下自己孩子的手道,“其实我们中午的时候,就从街上就听说了宁王被捕的消息,本想那时过来的,但娘的意思是,既然决定要过来,不如晚一点等你回来,大家还能热热闹闹吃顿饭。”
“是啊,你受伤昏迷那几天,谅哥可担心的不行,每天上朝和下朝都要来上一趟。”唐筝玉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补充,“今天听说你醒了,他又急着要过来,差点都忘了你在宫里复命没出来。”
先前姚冉哄他的时候,光说了大家正好要吃饭,可没说这顿饭是为了等他专门做的,钟昭闻言立刻看过去,谁知姚冉正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逗秦家几岁的小孩。
他又是为这份亲情感动,又觉得有些无奈,再说什么都是扫兴,索性没开口,只是催站在钟北琳身边冲他笑的秦谅赶紧入座。
两盏茶的时间过后,气氛渐渐热络起来,钟昭想起自己也很长时间没见唐策了,早年他能顺顺利利拜入谢淮门下,还离不开这位唐师爷的引荐,便朝唐筝玉问:“唐伯伯最近忙什么呢,还有筝鸣,他也刚出宫,怎么没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