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钟昭没忍住笑着打趣:“说得像是你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一样。”
当朝皇帝活到成年的皇子中,连一个宜继承大统的都找不出来,无论谢英还是谢停,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确实是他们当时能够抓住的唯一浮木。
钟昭抬了抬单边肩膀,将江望渡的脸顶起来,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刚刚想到了什么吗?”
江望渡歪过脑袋,嘴唇离钟昭的鼻尖只有一线之隔:“什么?”
钟昭放轻呼吸,目光变得有些悠远,缓缓道:“我想起永元三十三年春闱,你替我顶罪在诏狱断了一条腿,谢英去你住的小院见你,也是要你一直跪在地上回话。”
顿了顿,他凑上去吻江望渡的下巴,含糊道:“当时你一定很疼,可我却没有安慰你。”
甚至他们伤的都是同一条腿。
如今想来,钟昭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命数这东西实在神奇,仿佛一切都有因果循环。
“怎么没安慰?”再这么继续抱下去,等下他们两人肯定就谁都不愿意松手了,江望渡率先从钟昭身上下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回忆道,“那时候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不是就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了吗?”
“堂堂侯爵,西北定海神针,怎么这么容易满足。”钟昭在他眼中望见自己的身影,心软得不可思议,低笑道,“这样可不行。”
相比起脾性更加内敛的钟昭,江望渡一向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情感,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只在你一个人面前这样而已。”
说着,他走到对方面前,伸出一条胳膊道:“好了,钟大英雄,让本侯扶你回家养伤吧。”
钟昭回忆了片刻,确认这还是江望渡自被封武靖侯以来,第一次在他面前这般拿腔拿调,没想到居然是在皇帝寝宫的偏殿。
他被逗得眉目舒展,也没有再客气,将小半身体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任自己一瘸一拐往外走:“那侯爷可要累上一累了。”
“小看我?”江望渡扬眉,年少时甚少表现出来的神气忽然冒出个头,“就你这体格,我一路把你抱回去都不会气喘一下好吧。”
“不敢不敢。”钟昭摆出文弱书生的模样,十分配合地接话道,“那就有劳侯爷了。”
事情发展到眼下的局面,他再跟江望渡装不熟也没什么意义,根本没有任何人会信,索性就这么靠在一起,一点点地往外走。
期间穿过长廊,不少宫女太监都向这边投来了目光,钟昭和江望渡神色如常,一边聊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一边从他们身边迈步而过,只当这些注视不存在。
不过在走出皇宫之前,有一个人忽然从旁边的花园里跳出来,一下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谢衍显然听说了皇帝苏醒、谢停被抓住的消息,与此同时还有皇帝对待谢停时那很是奇怪的态度。
他身形摇摇欲坠,直直地看向刚从那个地方回来的钟昭:“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
钟昭看着面前这个前几个月还一脸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如今却面上血色褪尽的监国亲王,长出了一口气道:“殿下……”
“徐文钥是我派出去的,他在锦衣卫中官职最高,武功最好,没道理旁人可以活着回京,他却一开始就战死在了汾州。”谢衍甚至顾不得此处四下都是人,就这么声音颤抖地直接地问了出来,“钟大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对吗?”
第174章 提亲 你看起来像是要去我家提亲。……
前世谢淮故去后, 便轮到谢衍和谢英斗法,而后这位皇后嫡子忽然没有一丝征兆地自缢身亡,钟昭当时还觉得很是奇怪过。
今天站在皇宫中, 看着对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心中叹气, 嘴上却只是道:“下官不知。”
“你跟徐文钥是朋友,他死在你面前,你不知道为什么?”听闻这边的动静,段正德已经带着人疾步而来,谢衍却仿佛无知无觉, 兀自反问, “连牧允城这种跟徐文钥交情不深的人都有所怀疑,你这么聪明,就没有一点猜测吗?”
“晋王殿下!”
还不等钟昭答话, 段正德便忽然出声,打断谢衍的问题之后, 加重语气道:“陛下有令,让您即刻回到晋王府中闭门思过。”
随着段正德话音一落,已经有御林军走上前, 默不作声地站在谢衍两侧, 像是只要他再多说一句, 这些人就会径直押他走一样。
谢衍连头都没扭过去, 视线从钟昭挪到江望渡身上,最后又慢慢转移回去问:“牧允城知道, 我外公知道,只瞒着我一个?”
段正德听罢,立刻紧蹙眉头, 再次开口:“晋王殿下应该明白,适可而止对谁都好。”
闻言,谢衍嗤笑一声,喃喃了一遍宫中首领太监这句适可而止,转身在御林军的护送下走了。
段正德见他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这才将身体转回来,看着正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钟昭以及江望渡,扯唇笑了一下。
“钟大人,武靖侯。”他躬身行了一礼,歉然道,“如今这情形您二人刚刚也亲眼看见了,不如就先安心在宫里待一阵子,待我回禀过陛下,再送两位出宫如何?”
“那便辛苦公公安排。”被迫听了这么一耳朵皇家秘辛,虽然是残缺不全的,但到底涉及机密,被留下问话也是情理之中,钟昭没什么好抗拒的,同意后道,“只是下官现在有伤在身,若是长时间不回去,父母可能会记挂,能否请公公派人去我家知会一声?”
段正德听到这个问题,立刻笑着点了点头:“钟大人纯孝之心天地可表,这有什么难的?等下我让我徒弟亲自跑一趟。”
说着,他又看向江望渡,殷切地出声问:“那侯爷您呢?”
江望渡无所谓地一笑,耸了耸肩道:“我常年不跟父兄住一府,他们本来也不清楚我的行踪,告诉不告诉的,就请您决定吧。”
“侯爷这说的是哪里话?单单您今日进宫这一小会儿,镇国公府就连着往宫里送了三封帖子,话里话外都问及您是否安康,国公爷如今年纪大了,说起话来可能直接些,但其实对您关注着呢。”段正德笑了起来,示意别的太监上前,将他们领到合适的殿宇休息,“那我就先赶着去见陛下了,两位大人家里,我一定尽快让人带到。”
钟昭和江望渡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各自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目送他急急忙忙地走了。
皇帝寝宫的偏殿显然不适合外臣长时间待着,因此这一次回去,段正德的徒弟重新给他们找了一间空房,还上了不少糕点茶水。
不过这时候,无论钟昭还是江望渡,暂时都没有享用的心情。
“镇国公重病,不是你跟晋王联手做戏找的借口吗?”钟昭微微皱眉,带着疑惑地低声道,“陛下突然醒来,众臣势必要递请安折子进宫,国公爷在其中是正常的,但他应该清楚你不可能有事。”
话到此处,他沉默片刻,总觉得以江明的性格,不可能真如段正德所言一般,关心江望渡这个次子,关心到了连续上折的地步。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人的行为就更难解释得通了。
“我早不会为了这些事伤心,你言语间不用这么谨慎。”江望渡把钟昭眼里的关切和欲言又止看得非常明白,摇了摇头继续道,“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宁王,应该是为了丘秀成。”
“当日在汾州时,我也曾经不解过,丘秀成早已经是该颐养天年的岁数,儿女又都争气,为什么非要跟宁王这种货色串联在一起。”关于江明他们这些老将军的旧事,钟昭知道的确实不算多,“我只记得他以前是桓国公的副将,但桓国公不是已经去世多年了吗?”
关于桓国公曲连城的死,他跟江望渡都算是亲历者,那是他们第一次联手,便一举揭破了轰动一时的春闱舞弊案,礼部一堆人为此丢了官职,丧命的也大有人在。
而也是因为此案,曲连城两个儿子或涉身其中,或被翻出以前做过的伤天害理之事,总之都被流放出京,后来不久曲连城便郁郁而终,还是谢衍给他扶的灵。
江望渡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语气颇有些感叹:“军中情义对很多人来说,并非一句人走茶凉就能磨灭的,我先引曲青阳拿丹书铁券去救弟弟,后又带兵剿灭曲青阳和与他勾结在一起的山匪,在这位丘将军眼里,我自然罪该万死。”
钟昭转头看了他一眼,问了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我记得这一次,曲青云也从西北赶回来,随你一同进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