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钟昭是谢时泽的先生,至今明面上仍然是端王党派的人,江望渡私下带他去见了一次谢衍,与此同时座上还有徐文钥和牧允城。
看到他们二人并肩而来,牧允城脸上活像是打翻了调料罐,表情精彩得能写一本书,徐文钥倒是笑呵呵地哇了一声,在谢衍和钟昭聊完正事后道:“和好啦?”
江望渡知道他们关系不错,却没想到徐文钥真能当着谢衍的面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偏偏谢衍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努嘴示意他快答,缓缓转头看了过去。
曾经真以为自己跟江望渡永远都不可能和解的钟昭:“……”
良久,他认命道:“是。”
此言一出,谢衍和徐文钥对视一眼,都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而且还没有马上停止的意思。
钟昭在原位面无表情,心说自己果然忍不了谢衍,即使并非真心辅佐,只是对他儿子有指望。
晋王府书房此刻一共五人,除了乐不可支的谢衍和徐文钥,还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正神游天外,显然同样不会开口的牧允城。
不过外人不清楚钟昭和江望渡的过往,只当他二人这些年是在无故僵持,自己跟自己较劲,江望渡却知道他们曾如何伤筋动骨,等了一会儿后,主动岔开话题。
谢衍给自己灌下一碗茶,这才将将止住笑意,看向钟昭道:“钟大人的事情武靖侯已经简单说过,本王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以后到了何种境地,都绝不会拿你和你妹妹的婚事做文章,当然……”
说着,他慢悠悠地朝江望渡的方向投去一瞥,打趣道:“两位大人现在如此恩爱,本王若是敢动这个心,那才真是不想活了。”
谢衍跟谢时泽不同,皇后中年才得这么个儿子,从小溺爱,纵得他颇有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偏执,甚至麾下所有年轻一些的臣子,甚至包括他自己,就没有一个是情感方面无波无澜,平平淡淡的,这一点钟昭倒确实不担心。
他摇头说了句言重,继而分析着当前的局势,暗示了一下在皇帝还有望把持大权的时候,自己不能大张旗鼓地支持谢衍,工部和其他上面交代下来的活儿正常干,但绝不会再帮着谢时泽争皇位。
眼下谢衍虽然有了监国之权,但皇帝先命谢时泽去巡盐,给了他立功的机会;又让江望渡回西北,不让他留在京城成为谢衍的倚仗,摆明还是不想让一家独大。
谢衍近几年对皇帝了解颇深,清楚自己父亲提拔钟昭,也有让他帮谢时泽跟自己打擂台的意思,遂没有多言,直接点了点头。
“不过本王这个侄儿,可未必会则会这么干脆地放你离开。”他想了想,又笑着道,“盐税关乎国计民生,一直都是重中之重,他没做过这个,年纪又太小,肯定要拉几位大人陪自己同去……”
话到此处,谢衍缓缓闭上嘴巴望向钟昭,钟昭适时地开口道:“殿下想让下官去吗?”
谢衍撇嘴,耸肩道:“如果论及想不想,那自然是不想;但人家刚死了爹,我这个刚监国的皇叔若阻拦,似乎也说不过去。”
顿了一下,他又提醒道:“不过这次可以,不代表每一次都可以,大人好自为之。”
归根溯源,谢英之死皇后和谢衍也出了很大的力,如今再谈及谢淮去世一事,谢衍的语气亦没什么起伏,平静得都不像是在谈论一个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钟昭明白谢衍是在告诉自己,巡盐是他允许自己做的、最后一件跟谢时泽一起的事,以后有什么原因都要跟对方保持距离。
至于这中间怎么跟谢时泽交涉,怎么达到这个目的,则不在谢衍的考虑范围内。
这也是能预料到的要求,他起身行礼:“下官明白,待到盐税的事结束,自不会叫殿下烦心。”
“本王早就跟大人说过,以后在府里不用这么客气。”听到这十分上道的话,谢衍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真诚了一些,从座位上起身,上前几步将他扶了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本王一向不喜欢繁文缛节的规矩,如果说非要跪……”
他眯了眯眼睛,脸上显出几分别样的神采,意味深长地道:“本王希望,那一天大人唤我的时候,用的不再是现在这个称呼。”
这话一出,钟昭悄无声息地侧头跟江望渡对视一眼,又很快将视线移回来,落在谢衍的身上。
今年他二十岁,刚举行完冠礼还没几天,便成了皇帝钦定的监国皇子,通身气派自不用提,意气风发刻进每一根头发丝里。
既然不让下跪,那便拱手深拜,钟昭跟其余三人一同弯下腰来,齐声道:“臣等相信殿下,必会心愿得偿。”
——
离开晋王府后,江望渡熟练地避开了喧闹的人群,朝着钟家的方向走,钟昭在一僻静无人处追上去,拽了一把对方的袖子。
江望渡以为他是想告诉自己先别过去,回过头道:“牧允城刚才一直盯着你瞧,眼神不对劲得徐文钥都看出来了,一直在你俩间偷瞄,你不想给我个解释?”
“当然要给。”左右如今已在同一阵营,关于皇后和徐文钥的私情,钟昭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
钟昭轻咳一声,暗示着道:“阿兰心情不好,至今还不愿意出门,爹娘白日里又不在,家里氛围实在压抑,要不……?”
江望渡懵了一下,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氛围?”
他们在钟家相见之时,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直窝在钟昭的卧房,跟钟北涯和姚冉的接触有但算不上非常多,并非没了他们就不行。
而且钟兰是个很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虽说谢淮病逝,谢时泽守孝三年,正妻的位置空了出来,但他先前任由自己要前后脚一娶一纳的事传得满大街都是,钟兰已经彻底死了心,眼下不愿出门的理由,是她正在到处翻阅古籍,兴致勃勃地研究江望渡的新宅子里的东西要怎么添,氛围怎会不好。
他脸上的不明白持续了很久,钟昭有些无奈:“好吧……”
“等一下!”
江望渡听到对方轻叹一口气,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什么,提高音量打断以后,不太确定道,“你是想去怀远将军府吗?”
钟昭见他猜到,轻捏了一把江望渡放在身侧的手,嗯了一声。
而得到身前人明白的肯定,江望渡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无所适从。
无他,怀远将军府这个地方,曾经承载着他们很多美好的回忆,照月崖一事没发生的许多个夜里,钟昭常抱着他在那里厮混、缠绵,彼此都说过不少下了榻以后,会害臊得抬不起头来的话。
但在那一日后,他们只共同去过将军府一次,画面很难看。
“当时兵荒马乱,许多事情都没来得及……”面对面站着沉默了片刻,钟昭先行起头,说了几个字后又忍不住摇头,“算了。”
“为什么?”这两个落地的一刹那,许久未开口的江望渡蓦地反问道,“为什么算了?”
钟昭神情稍滞,随即恍然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
尽管谁都没有明说,但那时他们刚激烈地做过一场,钟昭抓着江望渡的手腕把他带回怀远将军府,提剑要将两人相伴的凭证砍成两半,此景此景终身难忘。
看着江望渡绷平的嘴角,钟昭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扯唇道:“我想说,算了,什么理由都不找,侯爷还……欢迎我去那里吗?”
“……”江望渡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道,“钟昭,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没……”钟昭是真的没这样想,下意识便想反驳,但话才刚开个头,就感觉到一股清风来袭,下一瞬江望渡便来到了他眼前,跟他之间的距离只差毫厘。
江望渡面带不虞,但看起来却像是轻松不少,捏捏钟昭的耳朵,仰头将嘴唇往上面贴,咬牙切齿地说道:“欢迎,当然欢迎,我还怕你不愿意去呢,行了吧!”
第152章 犯上 有你这么以下犯上的吗?!
怀远将军府, 书房外。
时隔几年再踏故地,前后心境已然大不相同,钟昭本以为这里怎么也会发生一点变化, 自己则会萌生些许恍如隔世的感觉。
然而事实上, 将军府的景致跟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看就是被人有意维持过的。
“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见钟昭立在书房门口一动不动,江望渡屏退把手在书房门口,不让人随意进出的两个护卫,走上前冲钟昭扬了一下下巴,“进去吧。”
“抱歉。”钟昭忽然道。
江望渡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讲这番话, 张了张嘴却没立刻发出声音, 顿了一会儿才牵住对方的手,在人耳边低声道:“桌子完好无损在里面放着呢,在上面……”